“你在哪?”急躁的女声从电话中传出,不等这边的回应便匆匆说了下去:“你送陆诏去的哪个医院,是市一院吗?你怎么没去看看竞竞?专家会诊之后说他的双臂失去知觉了,可能是神经出了事,万一一辈子都好不了可怎么办!喂,陆烨,我说话你听见了吗?你别装傻,那个打了我儿子的邵宗严在你身边吗你让他给我接电话!”

客户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僵硬地转过头盯着手机和他躺在沙发上还未醒来的父亲,晏寒江看了他一眼,并未出声,直接把手机扔给了邵宗严。

邵道长一手从打印机里掏出热乎乎刚打好的文件,另一只手接过手机,关掉免提笑着答道:“白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你……”白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拿到了电话,声音在喉头噎了一下,很快又沉下声音用一种隐含傲慢的口气说道:“我知道你跟着陆诏就是为了钱,但陆诏那样的身体无论如何也继承不了陆家,你想要钱,想在陆氏谋个职位都用不着讨好他,只要你能治好陆竞,我什么都能给你!”

她的声音并不太高,可客户吃过仙丹,不确定耳力能有多好,邵宗严索性把打印工作交给晏寒江,自己抓着电话出了门,躲进一间空办公室问道:“白夫人,陆诏才是你的亲生儿子,为何你却如此偏心养子?陆竞父母俱在,将来他坐拥陆氏家产,若是他以陆家财产供养杨氏夫妇和他的亲生子女,你夫妻二人后半生又当如何自处?他现在还不是陆家家主,就这样欺压陆诏,将来若真名正言顺地得了这一家,你就不怕陆诏没有立足之地吗?”

白晴怔了怔,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这小子居然到现在还向着陆诏,想离间她跟陆竞的感情!要是没有他,她们一家本来过得好好的,陆诏不回家也就不会惹他们夫妇心烦,陆竞也不会被陆烨看到不好的地方,更不会受伤……她放弃了劝说,冷着脸威胁道:“你非法闯入陆家,打伤陆竞的事我已经报警了,如果陆竞好不了,你就准备一辈子在监狱里蹲着吧!”

她烦躁地挂了电话,催促司机尽快开到了医院,步履比平常匆忙却仍旧保持着优雅的仪态进到了陆竞的病房。

赵小柯一见她就扑了上来,哭喊着问她:“人带来了吗?我儿子的手臂还能不能好?”

杨健也站了起来,在妻子身后殷勤地看着白晴,拍着床招呼道:“陆夫人快坐,小竞一直在想你呢,我们这都等着你把那个打伤他的混蛋带来了,人呢?”

白晴一向看不起这两口子,觉得他们粗俗而势力,简直是陆竞人生中的黑点,可是在双方孩子互认回去的现在,却是这两个人比她更光明正大地守在孩子身边。她这个悉心教育了陆竞多年的养母却像外人似的被这两个人招呼,而且他们问的,偏偏是她没做到的事,让她又尴尬又难堪。

幸好身后的陆竞体贴她的心,在床上虚弱地说道:“爸,妈,徐伯,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些事单独跟母亲说。”

赵小柯还有心不舍,杨俊在身后重重推了她一把,拖着她往外走,一面笑着说:“那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陆竞这孩子就麻烦您照顾了。”出了房门,远远走到没人的地方才在妻子耳边低声说:“咱们陆竞够不容易了,你还没个眼色!他不得跟养父母关系好了才能继承陆家?虽然杨诏是个小残废,不可能跟他抢什么东西,可毕竟是他们亲生的哪,万一哪天人家想起来要分东西……”

两人低声商议着离开了医院,徐管家也下去买东西,白晴独自坐在病床边看着陆竞英俊而苍白的脸,泪水忍不住滴落下去,摸着他的胳膊说:“你怎么就伤成这样了呢,妈妈从小把你带到这么大,你连个小擦伤都没在我眼前受过,现在居然吃了这么大的苦!陆烨那个老东西看着人把你打成这样,竟然不把他送进监狱去,我真恨不能连他也打死!”

陆竞很想抬手拨开她耳边散乱的发丝,可是现在连手指都动不了,只好费力地抬起头来贴了贴她的脸,压抑着自己心里的愤恨烦躁安慰道:“不用着急,母亲,他这只是为了给弟弟出气罢了,谁叫我一个养子却占着陆家大少爷的位子,而弟弟却到现在连一份产业也没正式接管过呢?不过我们毕竟是兄弟,小诏就是再恨我,也不可能这么简单粗暴地就让我废了的,他肯定要顾及你和父亲的想法。”

她的孩子这么懂事,这么好,为什么就不是她亲生的呢?白晴心里酸酸的,抱着陆竞的脖子默默流泪。这才是她从出生起就一直带在身边,亲自养大的孩子,那么优秀懂事,怎么突然有一天就不是她的孩子了呢?想到陆竞要认那么粗俗的夫妻当亲生父母,还有一个和那对夫妻同样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要插进她们母子之间,占据这个她亲手养大的完美孩子的地位,她就心疼得受不了。

她的陆竞是天之骄子,这么多年她忍耐着跟陆烨在一起为的都是这个孩子,为了让他能无忧患的继承陆氏,可这孩子、这孩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