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即又很能理解那些人的心态,毕竟任谁在这般恶劣的环境下熬过一年半载的,都会悄然滋生恨意,想着哪怕朝廷伸出几指来稍稍拉他们一把,事情也都不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尤其是那个人。
“诸位,眼下形势难道还不够明朗吗?大将军,您现在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吗?对不住,我老余说话是有些直。”骤然出声高喝的,竟还是原先那个掷头盔的壮汉,他这回干脆就伸手拨开众人走出队列,双腿岔开立于萧岑跟前直视他,“据闻狗皇帝病重不出日久,内外朝政咸交由那个姓楚的把持,也就是说往漠北派兵只在他一念之间。大将军,但凡他对您存有一丝情意,都不会坐视不理!可您看看他都做了什么好事?!属下甚至觉得......”
“别说了。南戎人原本在廪南待得好好的,却为何转而绕了远路过来强攻我漠北,还不是因为那楚姓奸贼的唆使!他们早就勾结在一块儿了!而现在......要合力置我们于死地啊!!!”
“对啊大将军!他们已经害死了刘副将及众多同我们一块经过枪林箭雨的弟兄们!难道我们还要接着忍下去吗?”
“......”耳听着台下得力干将们仿佛被拉开了阀口一般,尽情发泄着长久以来积压在心里的怨气,萧岑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他搭在刀柄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慢慢缩紧,最终抽出刀身,狠狠地劈在跟前的横栏上,将其瞬间分成两截。
“说够了吗?不够就近前来,上到高台对着外围的儿郎及城内百姓再说一遍你刚才的话!!!你想发疯?好,萧某陪你!!!”
“大、大将军......”众将卒被那横木断裂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便不约而同地停下交谈,立在原地面面相觑。他们还从未见过萧岑当着数万人的面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都生出了些悔意。
场中局势眼看着急转直下,几个人的面上都不甚好看,尤其是萧岑,眼底冷色几乎要凝结成霜了。
就在这时,有一人干咳了声,恰到好处地上前解围道,“大将军息怒,余云思虑不周在三军阵前言‘反’,致使人心涣散,犯了大忌,依律当打三十军棍。您看,不若让他当众扒了这身铠甲,于高台上受刑,此事也就算了。”
“......依杜将军的,就这么处理吧。”萧岑先是命人将自己的刀从地上拾回来,归入鞘盒放置一旁,随即抬眸不疾不徐地扫过跟前这些忐忑不安的面容,开口淡淡说道,“从今往后,谁若再敢提及此事,便有如此木。”
“散罢!!!”话音未落,他人已转身大踏步离去,只留下一帮领将们围着被褪去铠甲准备受刑的余云不知所措。
萧岑其实在跑了一段路,至水井边上停下之后,便明白自己这是又冲动了,但真是覆水难收。也就是那么一瞬的时间,他始终提着的一口气忽然散开了,整个人便脱力般地软倒在地上。
曾经有个人说得对,自己只适合为将,不堪为帅,否则势必会将时局搅得一团乱麻。眼下不就尝到苦果了?
分明他......连接下来该走的路,都还捋不清楚,又有什么资格在高台上大言不惭,声称要领着他们都活下去?
把他们真正逼上死路的人,是你......是你!!!
还有我......萧岑,你把我害得好苦哇!萧岑,为何不反?你为何不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