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点走进那家餐厅的时候,姜默心里很忐忑,紧张得要命。他不太自然地整理了下领结,问侍者为什么大堂没有人用餐,对方笑着告诉他,客人今天包下了整个晚上等待您,希望你们有安静的空间独处。
还因为那句话胡思乱想着,已经到了一个隔间外。侍者轻轻敲过门后离开了,姜默握住扶手,万般感慨地打开了那扇门。
包间里做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很瘦,目光精神。
那是一张对所有电影人而言都很传奇的面孔。
对方看到他后走过来,笑着问:“Mo?”
看见对方的那一刻,姜默震惊得呆在原地好半天,兴奋得几乎泪如雨下。
居然是他。
无法想象,跟自己通信多年的那位C,居然是这个人。
太不可思议了。
对视片刻,情绪在空气里百转千回地转了几番,姜默走过去,语无伦次地和对方拥抱:“克莱尔先生,难以置信,我在和殿堂级电影节评审团的主席拥抱,先生,我……”
对方拍拍他的肩,打断他:“别这么说,希望我这个老头子没让你有梦碎的感觉,或许你更期待我是个年轻的女郎。”
“不,我圆梦了。”姜默红着眼眶抱住他,像抱住一个亲人,“说起来可能像在恭维,可我真的很喜欢您那部《不止今日》,那是我的灯塔。”
“我们不就是因为这片子认识的吗?”那人笑,“你当时在论坛上因为这部片子跟别人吵了起来,我又恰好看到了你的评论。说实话,看了那么多别人的评价,只有你的话让我觉得,你明白我。”
是的,那是一种无关身份、年龄、国界、性别的理解,他们只因为一部电影相识,用文字理解对方,是纯粹精神层面的交流,他们惺惺相惜,只因为有对艺术有相似的理解。
他们用信件认识对方很多年,无关风月,无关任何,只因为投缘。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姜默满含热泪地和对方拥抱着, 四顾茫茫。他抬眼,忽然看到了玻璃窗外的那个身影 沈朝文静静站在河岸边,背影静谧而独立,正对着黑沉沉的塞纳河发呆。
只是一瞬而已,姜默觉得自己明白了‘抽象’和‘具体’的概念。
身体里一种奇怪的感觉开始漂浮,像气球一样,慢悠悠飘到半空中。
河边风很大,他会冷吗?
姜默隔着窗看沈朝文的背影,心中突然蔓起了一种不可名状的酸楚。
第22章
克莱尔先生拿出一瓶拉图。姜默看了眼酒标,年份很吓人,这瓶酒出生在葡萄酒的传奇年份,比自己岁数都大,价值不菲。老先生用这样好的酒来招待自己,可见很有诚意,也很重视这次见面。
可克莱尔先生居然还有些不好意思,说他偏爱红酒,没事先问过姜默想喝什么,实在抱歉。
他谦逊而温和,说话不疾不徐,是个很有腔调的老绅士。
酒已经提前醒好,倒进优雅的水晶杯里,是绸缎一般的深红色。他们轻轻碰杯,听声音姜默就知道手里这只红酒杯价值不菲,碰出来的声音悠远,绵长,十分悦耳。酒的香气聚在杯口,烘烤的味道很明显,入口后香气一层层在口腔中绽放,有果味,有很淡的烟熏香气,似乎还有些烟草味……很丰富的味道。
“我去这个酒庄参观过他们酿酒。”克莱尔先生对他说,“以后有机会,你一定要看一次酿酒的过程,我觉得很有意思。”
“酿葡萄酒我没见过,但我大学的时候陪我妈妈去过一次爱尔兰,在那里看过当地人酿威士忌,当时我也很受启发。”
“我有想过拍一部电影,讲一个沉默寡言、把生活全献给酿酒这件事的古怪男人的一生。他暗恋一个女人,对方有一个完美的家庭,所以他从未打扰。等他死后,他让人转交给那个女人一瓶葡萄酒……最后,她调皮的孩子摔碎了那瓶酒。那一生,她都不知道自己被一个男人深爱过。”
好故事。姜默笑着接话:“酿酒是个很好的主题。大家常说拍电影是造梦,但我偶尔会觉得,拍电影更像是在酿酒,我想拍出能让人有醉意的片子,就当请观众和我一起大醉一场。”
克莱尔眼睛一亮,笑着抬起杯子,说:“我相信你能做到。”
无论怎么看,这似乎都是一个完美的夜晚。和相识多年的知己一同分享一瓶好酒,对方是自己仰慕过的前辈,窗外是笼罩在温柔夜色下的巴黎,一切都如梦如幻。
唯独玻璃窗外的身影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