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懿懿试图倒一盏茶,那手指却不断颤抖着,连茶盏都拿不稳,茶水泼洒出来,在案几上溢了一小滩。
她道:“我听着你同阿洛说的话了。”
顾祯缓缓眨了眨眼:“嗯。”
望着他冷沉的面容,赵懿懿突然想起来,阿洛找她哭闹父亲太凶时,她也曾不高兴地问过,何必每天学这么多东西。
便是寻常小郎君,也没有学这么多的。
然他却只是说,正因阿洛是女郎,才要学得更多。
初时不解其意。
赵懿懿捏着杯盏,问他:“你是当真的?”
人被气糊涂时,口不择言吐出的,往往是真话。
她问出来,心中便已有了答案。
“朕何时有过虚言?”枝叶筛筛,那光也跟着晃动,顾祯望着那张斑驳光下的娇媚面庞,反问她。
他伸手过去,抚了抚赵懿懿鬓边的碎发,轻叹道:“正是因为朕是当真的,才不可对她松懈半分,才一定要她比男子强才行。”
赵懿懿偏头避开他的触碰,垂目道:“可我从未听你说过。”
“你说过,以后什么都不瞒我的。”
她声音压得极低,语调带着些许迷茫仓皇,还有些不知所措。
夫妻多年,她从不知道,顾祯竟有此心思。
此事,顾祯自知理亏,他起身过去,揽着赵懿懿的肩头,使她轻靠在自己怀中,方道:“朕不是不放心你,只是这件事牵涉太广,且朕也没有万全的把握,才不敢告知你。”
“那些纠结和挣扎,有朕一人受着就够了。”
没有十足把握的事,他又哪敢轻易告诉她,倘若最后不能成,岂不是叫她失望。
许多事,有他一人担着,足矣。
耳畔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赵懿懿轻轻眨动着眼睑,眼前时明时暗,忽的一片模糊。
她微微仰起头,试图将泪意倒逼回去,轻声问他:“你何时开始打算的?”
顾祯轻轻拍着她的背,回道:“你生她的时候。”
赵懿懿猛然怔住。
他已经是而立之年了。
寻常帝王,倘若这个年岁还没有皇子,要么折腾着广纳后宫,要么已经开始相看宗室子弟。
也是因他手段强硬,一直以来,才没人敢有二话。
她一直以为,是他觉得俩人身体康健,又还算年轻,所以才不着急。
包括他待阿洛的种种举动,虽也疑惑过,却也只觉得是他待子女严厉。且多读些书,也没坏处。
哪里想得到,他独自一人,扛到了现在。
“你生阿洛时,那样艰险,那样疼。”顾祯顿了顿,声音已然哑了下来,“朕哪里敢让你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