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了眉,凑过去说:“宴兄,我家书童嘴笨,若是得罪了,还请海涵。”
走近了才看清宴淮手里的是个香囊,辛弛又说:“这香囊怪精致的,宴兄哪里买的?”
宴淮似笑非笑看可怜见儿似的季安一眼,说:“哪里是他得罪我,是我得罪了他,如今巴巴送个小玩意赔不是,安安还不肯收。”
季安百口莫辩,看着辛弛着急道:“不是,少爷,我没……”
辛弛接过宴淮手里的物件,塞到季安怀里,打断了季安的话:“宴兄赏你的,收着就是了。”
有自家少爷发话了,季安这才敢收。
辛弛拿了一下那香囊,闻到些味道,不是脂粉香气,疑道:“怎么一股药味?”
宴淮不爱跟辛弛来往,觉得姓辛的身上一股子装腔作势的味道,烦得很,但又不好真的不理睬,于是收自己的书本,说:“我家自制的驱蚊止痒用的药粉,看你家书童脖颈胳膊都被咬了好些包,才拿来给他一个。”
辛弛把手指放在鼻子边又闻了一下,笑道:“那愚弟可也要问宴兄讨要一个,贤兄不知,我最是个怕蚊虫的,夏日里难熬得很。”
宴淮看他一眼,露在外头的皮肤上一个蚊虫包也没得,和季安那惨样比比,也不知道哪里就如此难熬了。
他心下腹诽,却说着 “是我思虑不周,晚些时候让人送你府上去” 这样酸掉牙的话,脑袋里转了个弯,又打了赔罪的幌子,拉辛弛去酒楼吃饭。
宴家做生意很有一套,辛老爷那日与宴二爷吃过饭之后,便嘱咐辛弛多余宴淮往来,但平日宴淮跟谁都说两句话,又对谁都爱答不理,所以这会儿辛弛自然不会推脱,还提议了一家新开的馆子。
不回家吃饭,自然要差人回去说一声。
宴淮的小厮在外头候着,得了话去通传,又被宴淮叫回来,得了宴淮给的一包碎银:“你也刚来,这里新鲜,传了话不用着急来接我,自己各处转转,玩去吧。”
小厮喜不自胜,说着 “多谢少爷”,刚要走,又被叫了回来。
宴淮笑眯眯看了一眼乖得不行的季安,对辛弛道:“贤弟,我这个随从是个傻的,怕丢了,借你的书童用一用,陪他各处逛逛去?”
辛弛自然应,也扔给季安一包碎银,说:“去吧。”
宴淮的随从叫藿香,是宴淮的恶趣味,他喜欢医术草药,于是他自己的小厮随从全都配了像个人名的药草名。
藿香也不过十四五岁,爱玩的年纪,出了门便道:“你先同我回去通传,我再同你回去,不然我家老爷肯定说我偷懒不放我走的。”
季安心思还在自家少爷身上,有些迟钝,便显得有些傻气,人家说什么,他就是什么,被藿香一直拉到宴家新宅,回了话,又被藿香拽着回辛宅。
到了自己家门口,季安才反应过来,敛了心神去给辛老爷回话。
平时那么嘴笨一个人,这会儿却相当机灵,什么夫子留了很难的题,少爷与宴公子去论讨了,又说少爷得了夫子夸奖,必定不会耽误功课云云。
然而他这机灵是傻机灵,实际上辛老爷一听辛弛是与宴淮在一处,就已经应允了,并不需要季安小心谨慎地为辛弛说那么多好话。
小傻子见老爷未曾不悦,这才略略放心,和藿香去街上闲逛。
这年月太平盛世,夜景繁华,着实热闹。
藿香见什么都新鲜有趣,替府上的丫鬟买了簪花,又拉着季安去买糖人和糖葫芦吃,最后在卖花灯的地界儿流连半晌,啧啧感慨:“我们那边,只有除夕元宵才有花灯,你们这儿真好。”
时间不早了,季安惦记自家少爷,勉强笑笑,小声说:“差不多了吧,得回去了。”
藿香扒拉他脑袋:“爷赏了钱怎么不花?你也忒小心了些,糖葫芦都不买一串,我跟你说,可好吃了!”
其实季安也馋,打小他就没吃过新鲜玩意,一开始是不敢花辛弛给的银子,被藿香撺掇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买了一串,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好玩意,小心翼翼咬半颗山楂,又酸又甜,美得他直眯眼。
藿香都吃第二串了,问他:“好吃吧?”
季安使劲点头:“嗯嗯嗯!”
藿香猴孩子一个,祸害乖孩子季安起来就没个完,又开始撺掇:“糖人儿也好吃,去买一个?”
这下季安却又不肯了,细细数出来几个铜板,又去买了一串糖葫芦,挑半天,找了糖最多、山楂最圆润饱满的一个,举着,自己不吃,再度说道:“真的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