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幼年见沈嫣无恙,立刻就去看程楚云。
羽箭将将射来之时,程楚云的小腿猛地被那玄衣男子脚尖一顶,当即吃痛摔倒在地,也恰恰因此避过了危险,此刻也只有脚踝和肘弯有轻微的痛感。
昌平伯夫人吓得花容失色,赶忙让丫鬟给她揉捏。
程楚云怔怔回头,方才那一瞬间,沈嫣来拉她,她却分毫未动,否则应该是能避开羽箭的。
沈嫣只瞧了程楚云一眼,见她没事,便收回目光,视线落在谢危楼受伤的手臂,眼眶微微泛了红。
难以自控的边缘,一只手伸过来抚了抚她的肩膀。
沈溆这才察觉,侄女现在其实是慌乱到有些颤抖的,“阿嫣,别怕。”
一句轻声的安慰,将沈嫣的思绪缓缓拉扯回来。
肇事者就是郑国公的嫡孙齐盛,方才被沈溆称为“人中龙凤”、老太太口中“勉勉强强”的那一位,此刻屏息敛气、瑟立一旁,进退不是。
方才他正是开弓搭箭时瞟过一眼靶场边的这沈家七娘,一时失神才没有把控好方向和力度,虽然没有闹出人命,但此刻情况也不容乐观——他的箭没伤到两位姑娘,却伤到了镇北王。
他咬咬牙,还是上前朝谢危楼拱手致歉:“晚辈鲁莽,还望王爷海涵。”
谢危楼冷冷瞥他一眼,倒没说什么。
齐盛又朝沈老太太躬身赔礼,目光犹犹豫豫转向沈嫣,对上那双水雾朦胧的杏眸,便似触电般的垂下眼,脸颊微微发红。
“七姑娘没事吧?可有摔伤或擦伤?在下的马车内备了金疮药,已经派人去取了,惊吓到姑娘,是在下的不是。”
沈嫣被这忽如其来的热情吓得后退两步,睫毛微微颤动着,正准备回话,耳边传来一道肃冷的嗓音:“齐三公子的骑射如若一直是这个水准,老国公爷若还在世,恐怕都要死不瞑目。”
话音落下,齐盛当即吓得浑身一震,赶忙弓腰拜低地向谢危楼行了一礼,“王爷教训得是,晚辈今后一定勤学苦练,绝不敢有辱祖父威名。”
康王府的侍卫领着大夫匆匆过来,请谢危楼到客房包扎处理,谢危楼朝沈老太太颔首告辞,便大步往客房走去。
那齐盛话还未完,不得已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道:“今日之事是晚辈的失误,来日必与父亲一同过府,向王爷赔礼道歉。”
谢危楼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他这个人,只有在值得尊敬的人面前才会添三分客气,多数情况下,神情都是平淡威冷的,也可以理解为淡漠。
即便他不发脾气,浑身的威势也依旧凛冽不容侵犯,一旦发怒,那就是雷霆般的威压。
齐盛滞硬地站在原地,浑身被冷汗浸透,险些不敢呼吸,僵冷的身躯半晌才缓和过来,狠狠吐了口浊气。
方才他可是先朝镇北王赔礼道歉,当时他没说什么,怎么才同沈家姑娘说了两句话,这人就大动肝火,一点情面都不给了?
他茫然地立在那,又转头看向沈嫣的方向,她已经转身,随同武定侯府和昌平侯府的女眷一同离开了。
齐盛痴痴地望着那道柔弱纤细的背影,舍不得收回目光。
没想到和离之后的沈家七娘仍旧雪肌玉骨,袅娜娉婷,美得不似凡人,加之她如今哑疾痊愈,除了嫁过人,当真找不出一点瑕疵。
从前若非囿于她这一桩残缺,这样的家世和容貌,京中不知多少世家子弟对她趋之若鹜,可如今她沉疴痊愈,却又成了二嫁之身,门第高些的官宦世家都未必能够接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