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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关山穿过小区里簌簌而落的枯叶,傍晚的风吹过,树叶哗啦哗啦作响。
她抬头望向沈泽家的方向,脑子里一团乱麻,沈泽家窗户里透出微弱的、荧光般的灯光,深黄的秋日海风吹过顾关山的肉体凡胎。
顾关山在楼下站了许久,久到秋雨开始飘落,才转身离去。
她走过自己家门外走廊的黑暗,雨水打在玻璃上,顾关山冷静得可怕。
她理智上知道眼未见则未必为实,却又觉得这也太正常了,太人间真实了。
顾关山从小就知道“爱都是有条件的”,更不用说脆弱得多的“喜欢”。
沈泽可能喜欢的是顾关山还算能看的皮相,可能是喜欢顾关山那种不怕死而又有趣的性格,可能是喜欢顾关山的“小才女”的名头,而这种喜欢远不值得他认真。
只是脆弱的“有好感”。
顾关山对爱情和人类有着极深的恐惧,犹如一个温和的,人间失格里的叶藏。
太宰治在人间失格之中说:“我对人类极度恐惧,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对人类死心”,于是叶藏在人间失格中“搞笑”,向人类最后地求爱。
顾关山没有对人类死心,却也没有求爱,她只是把自己关进了壳子里,不愿意和外人接触,接触得越多越失望,不如初时未曾见,更不用说求爱了。
顾关山吁了口气,将走廊的窗户关上,将风雨关在了外面。
顾关山掏出了钥匙,将自己家的门打开了。
顾关山的家里亮着一盏荧光灯,黑暗浓稠,顾关山看见自己的父母坐在餐桌前,雪白的灯光刀劈斧凿地映了两个中年人一脸。
顾关山说:“我回来了——”
“回来得正好。”
顾父说:“你记不记得我开学之前跟你说了什么?”
顾关山:“……啊?”
顾关山的父亲站了起来,从旁边抄起他的皮带,慢条斯理地问:“顾关山,在你开学之前,我对你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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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关山站在门口,顽强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顾关山的父亲——顾远川问:“你是记吃不记打?”
“我只知道我什么都没做错。”
顾关山咬着牙:“——我没有违法,没有犯罪,我是个马上就要成年的人,在完成了我应该做到的事之后,做了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餐桌上摆着她的自动铅和素描本,顾关山的母亲严厉地看着她。
顾关山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委屈,那所有的委屈又变成了愤怒,她气得浑身发抖。
顾关山知道这时候如果认错,至少不用受皮肉之苦。
但是人为什么要为自己没做错的事道歉?
一个少年想让自己的未来受自己的掌控,想以自己喜欢的东西为生,何错之有?
中年男人暴虐地眯起眼睛:“你再说一遍?”
顾关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我只是做了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作业我做完了,考试我考到年级前二十了,”顾关山说,“我手上的每一件事我都尽力了,无论哪个老师都挑不出毛病的毛病——我画画的所有时间,都是我挤出来的时间;我想做的事情也只有画画这一样,只是你们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她顿了顿,勇敢地直视着她的父亲,道:“——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