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暗下来,就快要黑透了,阴沉沉地笼在他身上 迟扬身上有一种和年龄不符的浑劲儿,像未到壮年却已经伸开了爪子的狼,散发着蓬勃而危险的锐意。
他就不该挑了今天出来闲逛的。
桌板早给掀了,酒瓶菜盘哗楞摔了一地,那炸耳朵的动静似乎还纠缠在空气里,他抄着踩断的椅子腿儿往人身上掼,又反手抡回去,狠狠砸着上来箍他胳膊试图压制他的人,然后抓着那人一踹一锁,干净利落地摔到了地上。
他在干什么 肘击精准而狠厉地捣上了对方的眼睛,是奔着亡命去的,从角度到力度无一不完美,如果不是这场面太过暴力,几乎能称得上教科书级的混混打架……
然而他的思维和**似乎割离开来,旁观者一般面无表情地审视着自己,看自己反架着另一个人的胳膊,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又一脚踹上人的后背摔进一地碎的没碎的玻璃瓶里。
别打了,会死人的。他慢半拍地想着,却丝毫没有停下的念头,甚至想给自己鼓个掌,这一拳实在是狠,大概能揍得人胃出血了。
谩骂和调侃还在耳边,他是一个打三个,却生生把三个人揍成了三条丧家犬 相似的场景他是见过的,也是在这样浑浊的仿佛永远都不会过去的深夜里,在更多年幼却残忍的拳脚里,他这样不要命地推搡着别人,一拳又一拳,直到对方拿出了刀
迟扬一顿,在臆想出的尖叫哭喊里停下了动作 被他锁着喉咙倒在酒肉狼藉里的那位已经翻起了白眼,发出无力挣扎的倒气声,再多一秒大概就要撅过去了。
他沉默着松开手,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站不起来的另外两位,那神情像是才尝过血气的狼,居高临下的视线缓缓扫过,几乎能斩出白骨。
“滚远点儿,”他垂下视线,拽着手下那人的衣领一把甩过去,“再让我看见你们,大不了一起死,试试。”
他结了账,甚至冲吓恍惚了的摊子老板娘笑了笑,似乎没意识到他一身的狼狈样,脸上还擦破了一块,笑起来比面无表情更能吓唬人。
那老板娘战战兢兢地接过一张整钞,好半给他算对了零钱:“……你们,小伙子打架啊?”
“别找了,”迟扬终于从那个魔怔的状态里松出来点儿,皱了皱眉,有些懊恼似的,又拿出两张递过去,“那张凳子是用不了了,客人也都吓跑了,您收着吧。”
“没客人,没客人,本来也没几个……小伙子,你脸上破了,这个……”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熟悉的清淡嗓音越进来,替他回答了:“没事的阿姨,我给家长打过电话了,等会逮他去医院,不好意思啊,我弟弟给您添麻烦了……”
迟扬一怔,转头看过去 他明明不是第一次看见何弈这幅温和真诚的笑脸,却像是在污浊的泥地里看见了一块玉似的,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何弈又交代了老板娘两句,语意恰到好处,有种意有所指的周全 说麻烦她别报警,就是青春期的小孩子不懂事,玩玩闹闹就过去了,又说祝她生意兴隆……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被何弈轻轻拍了一下后腰,带出几步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