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远的书僮一打听着家里接了裴家的帖子,撒丫子跑去报给少爷。
“少爷!夫人接了裴家夫人的帖子,要去裴家赴宴!”
许知远正对着窗外芭蕉读书,闻言大喜,握着书卷的手一紧:“当真!”
他为着裴博士的事,与几位朋友断了交情,那几个往日里倒也能一处议事,可一这大事大非,却又迂腐起来。
天下的事,总得分个黑白是非,人心总该存点义理公道,不能全被“尊卑”二字盖过。
就因宋祭酒是裴博士的老师,还是裴博士父亲的老师,就要睁一眼闭一眼?当作瞧不见他苛待学生至死?
许知远与人争吵了数次,他口齿又不很伶俐,每次争论回来都气哼哼的,干脆与那帮迂人断交。
等到宋述礼自陈罪状,裴先生调职入了翰林院。
许知远终于扬眉吐气,那些朋友又来请他去诗会酒会,有的还想请他攀一攀裴先生的交情。
许知远不愿见这些嘴脸,推说闭门读书,一概不理。
心中还有些纳罕,前两个月,裴先生时常将他请到家中去,还曾问过他可曾定亲。
原以为问那一句是瞧中了他的意思,少年人忍不住浮想,裴先生如此风度,他的妹妹若能有三分像他,便是难得的佳人。
可这段日子又没了下文,难道是他想岔了?
也许先生只是关怀一下学生,并没想过什么结亲的事。
他还曾问过母亲:“裴先生的妹妹,与裴先生有几分相似?学识性情如何?”
明明他能借着送母亲去赴宴的机会,悄悄看一眼裴家姑娘的。虽戴着帏帽瞧不见面貌罢,但看一眼身姿也能见几分气度。
许夫人听见儿子这么问,平平看了他一眼:“这与你有什么相干?”
许知远早年丧父,是母亲抚育他成人,早就习惯了母亲这性子,要问什么就得明明白白问出来。
若作虚言,那就是绕上十八个弯子,也问不出想知道的。
许知远满脸窘相,支吾了半晌:“我觉着,裴先生或许是有想将……将妹妹许配给我的意思……”
问过他的生辰年月,又问过他家中境况,还问过他可曾有婚约。
若非有意作媒,因何问得这么详细。
许夫人瞧了儿子一眼,见他面孔涨得通红,反问他:“你怎么会这般想?”
“你学问平平,模样平平,性情平平。他为何会瞧中你?”那裴家姑娘如兰似珠,凭什么要配个处处平平的男子。
许知远方才还通红着一张脸,听母亲如此评价他,似迎面被人痛打了两拳,脸上红晕尽去。
好在他打小就习惯了,母亲说话就是这样,小声替自己辩白:“我虽比不得裴先生,也没这般差,裴先生特意问我可曾婚配,他可没问别人。”
许夫人想了想,点点头:“也许是看中你憨实?这么说来,你也确是有这点好处的。”
这话听着是在夸,但许知远高兴不起来。
他也咂出点味儿来了:“裴先生的妹妹是不是极好?”
许夫人不说话,就算裴观真有那个意思,长兄如父是可以代父母嫁妹妹,她却不能妄议闺阁中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