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观脱了靴子,有心想把事情说得和缓些,可看阿宝的眸子还是实话告诉她:“这几日,若有官府的人上门,你莫要惊慌。”
秦王的队伍开拔,朝中奏折压了几日,陛下也该腾出手来料理这些事。
“这么严重?”阿宝是见过人下狱的,她跟着阿公阿爹去大营,亲眼见过被拖走的兵丁和被押下去的将领,就在大营旗杆底下挨军棍。
当兵的是躺在条凳上挨打,将领是被捆起来站着挨打。
武人身子硬,但十几棍子打下去,还是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他们只是审你,还是……会不会上刑?”阿宝哪儿还吃得下栗子,她把叶包一搁,盯着裴观的身板,他一个读书人,哪经得起打。
裴观一听就知道她想岔了,轻笑起来:“不会,只是请我过去,问明实情而已。”
文臣武将本就不同,若是到文人挨板子,那就是天子要你的命。
阿宝忧心忡忡:“真的不会挨打?”
陛下还是穆王时,刑法就极严厉,三五军棍还能活,打上十几杖的,那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要不然给他衣服里衬缝块羊皮,那种皮子经得起锤,挨板子能隔得住疼。
裴观笑起来:“你可曾见过陛下打文臣?”
那倒是没有,阿宝想了想道:“应当没有,真要有,后巷里也有消息灵通的,总会念几句。”进了京城,陛下也只杀,不曾打过。
她倒抽口凉气:“你是有分万的把握才上的奏折?这事儿,梦里有过么?”
裴观看她当真怕了,将她搂在怀中:“放心罢,我有七八成的把握。”
阿宝遂一点头:“既有七八成,那咱们稳赢。”要是连有七八成把握的胜仗都不去打,那不就是胆小鬼了。
她说完抬头,就见裴观望着她的双眼灿然有光,这回轮到阿宝反问:“怎么了?”
裴观轻笑摇头:“无事。”他早该告诉她的。
所有人都劝他不要冒险,若非他先斩后奏,大伯无论如何都会拦下那道奏折。就只有阿宝,会问他有几成把握,会说这是场稳赢的仗。
她如此笃定,裴观反而怕她想得太过简单。
“我去左右谏司,若是当日能回来便罢,要是当日回不来,你也莫要慌,多则一二日,母亲那边烦你看顾。”
阿宝扬声道:“戥子,我记着我出嫁时带了好几块羊皮,你去找出来。”
戥子从外头进来,听见这没头没脑的吩咐应了一声。
“找羊皮作什么?”裴观看她没心思吃栗子,动手替她剥起来。他剥栗子剥得极仔细,上头一点碎皮屑都要吹干净,这才喂到阿宝口中。
阿宝嚼着栗子肉,含含混混道:“我给你缝在衣裳里,万一要挨打呢!”
裴观差点破功,才刚想她果然持重了,偏又想出这种主意。
可他嘴角微翘心头略松,就算她作了梦,也果然只当那是场梦而已。
阿宝心里有了底,这几日就照常往后院去。
留云山房前些天还不断有人来,这两日静悄悄的,连只雀儿都不登门了,只是书信未断。特别是陆仲豫,他在外任为官,还隔天就有信到。
裴三夫人将阿宝叫过去,又把裴珠也喊到上房,她是不动针线了,阿宝与珠儿两个挨在榻上。
裴三夫人看阿宝使劲揉着一块羊皮,问她:“揉这个干什么?做靴子用?纵要做也有下人们,你这搓得手都红了。”
珠儿掩袖轻笑:“母亲,这定是做给哥哥的
。”
“我哪会不知,就是做给他穿,也不用你亲自动手。”羊皮再软也不能这么搓,她笑盈盈看着阿宝,心里想着还是得提点她,叫她出了孝也不能立时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