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草要跟着送年礼队伍离开京城去辽阳的事,阿宝只告诉了裴观,连戥子也没说。
戥子口快又不防人,告诉了她,她提心吊胆的反而露了行迹。
裴观点头:“如此也好,这事先不声张。”与阿宝不谋而合。
燕草不着急收拾行李,当着诸人的面,将戥子叫到她房中。桌上铺着几本帐册,戥子问:“这是在理什么帐?”
“不是算账。”燕草轻笑,“你的字儿也学得差不多了,这些也都得交给你。”
她说的是交接,戥子却以为是教导:“我也得学?有你不就成了么。”
“我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燕草笑吟吟的,“来,这一本是姑爷那儿的走礼,这个我与青书每半个月会对一对。”
戥子依言坐下,她心里隐隐觉着有些古怪,但燕草从不藏私,恨不得她们个个都有她那般伶俐,那样才能帮姑娘分忧。
“这一本是上房和各房走礼单子。”裴三夫人那儿的,多半都是亲家间的来往送礼,还有小夫妻跟几房长辈之间送的礼。
“这一本是姑娘的嫁妆单子还有庄子田地的出息。”算是姑娘的私帐,往后出了孝,还得有一本各府夫人们的人情往来,红白喜事的册子。
戥子知道燕草能干,可她没想到燕草这样能干,咽了口唾沫:“这么多?”
燕草一面笑一面往下说:“这一本是各房人的生日,还有些下人们的人情关系。”
这是她在姑娘出嫁前就在做的事,各房里的大丫头是哪家出来的,老妈妈们的丈夫儿子又都在哪里办事,她都记下来。
有一时想不起来的,翻翻册子就能知道。
只是裴家太大,下人又太多,还远没能记完。
戥子本还觉得古怪,一看这么多东西,她又嚅嚅:“难为你自己一个人办了这么多事,我也学着,好分担些。”
福儿进来添茶,瞧一眼桌上摊开的各色册子。
“你姐姐叫你送来的?”燕草笑着问她,抓了把零嘴给她,还往她嘴里塞了块七巧糖。
福儿含住糖块,鼓着腮帮子出门,这么看倒还有点孩子样。
燕草笑看她出门,待福儿走了,她对戥子道:“福儿……这才来了不到两个月罢?我看,她很会讨人喜欢。”
“她又勤快又聪明,自然讨人喜欢,她姐姐也嘱咐她,受了姑娘的大恩,要好好当差。”戥子一页一页翻看人情账,没觉出燕草的口吻有什么不对的。
燕草盯着福儿的背影,看她吃着糖,走到半路遇上决明,还分他一些,两个虽差几岁,凑一块咕咕哝哝说个没完。
燕草收回目光:“她跟决明倒要好。”
年岁大些的丫头都少出二门,她们虽在留云山房里,寻常也不往外头走。只有福儿,她年纪半大不大,身量却小,作个小丫头打扮,进进出出不打人眼。
螺儿又向来心细,若是被她瞧出点什么端倪来,纵不跟别人吐露,对亲妹妹也许会透露几句。
戥子又翻一页,还拿出盘算来,这些帐都是她算的,燕草落的笔,她脑中有印象。看东西还想不起来,一看数字,倒能记个七七八八。
燕草坐到她身边:“决明这些天是不是没来找你玩?”
“他有伙伴了,哪还有空再找我呀。”戥子笑了,到底是小孩子才能互相玩在一块儿,她一面拨盘算一面又说,“好几回,我还瞧见决明买了外面的糖分给福儿呢。”
除了糖还有小花灯小摇鼓,这些都是货郎担子上的玩意儿。
建安坊再败落,
住的也是旧勋贵,哪儿来的串街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