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观微微出神,回过神来就见阿宝关切的望着他,他轻笑道:“今夜我留在书房里,你先回去睡罢。”
阿宝点了点头,离开书房时还替他带上门。
站在门口吩咐卷柏:“让厨房预备些热汤饼,别让他饿着睡。”
青书松烟如今常在外头跑,卷柏空青提上来侍候裴观衣食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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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不过一日,夜间月色依旧澄澈明亮。
裴观坐在窗前听见阿宝柔声吩咐,半晌悠悠叹出口气来,取出纸笔,亲自墨磨,将他所知的北狄情况尽数写了下来。
放下小楷,从笔架上拿起大楷,浓墨一沾,划去几句。
余下的才是韩征能知道的,把这些写在信中,又将信封下。
虽才中秋,书房角落也点了个炭盆,裴观仔仔细细将方才写的草稿烧了,这才又坐到桌前,写起弹劾的奏章来。
宋述礼是他的师长。
学生弹劾老师,不必细想,他都知道会面对什么。
裴观重铺一张新纸,抬眉望了眼卷山堂。跟着低下眉去,笔尖沾墨,埋头疾书。
阿宝吩咐丫头们各自散了:“今儿他不过来,你们都睡罢,不用侍候我。”独把戥子留了下来。
螺儿几个得了吩咐俱都散了,她临要出门,阿宝道:“对了,这碗酪我不吃了,你给你妹妹拿去。”那小丫头穿上秋衣了,还薄薄一片,瘦得跟纸人似的,得好好养一养。
螺儿千恩万谢,端上蒸乳酪回屋:“姑娘特意留给你的,你快吃。”
裴观跟着进来了,他脸上瞧不出喜怒。
胡扯!她从小到大都没生过几场病,至多咳嗽两声,一剂药下去保管第二天就好了,哪会病到起不来床。
“那倒不是,今儿难得如此。”饿久了的人,大鱼大肉吃下去反而克化不动,得用米粥养着,再多吃些奶点心之类的,那个更补人。
说到最后,竟不成句。
戥子就在她床下踏脚上,眼睛肿得桃儿一般:“阿兄!”
跟着便是哀求声,尔后又静下来。
桑姨娘吓得捂住还不显怀的肚子,人人都当少爷会睁只眼闭只眼就罢了,谁知他罚了桑姨娘半年的月例,让她闭门思过。
她对帐中人道:“少夫人宽心,少爷把人发落了,人牙子这会儿都快到门上了。”
三姑娘没了,四姑娘在宫中只怕也难有个好,螺儿说完这句,心里倒替四姑娘念了声佛,只盼她自求多福罢。
“你今天去园子里摘花,可还好?”螺儿坐在灯下,手里拿着给妹妹改的衣裳,“这是我的,先收一收给你穿,到下个月发了棉花和布,给你做身新的。”
“啪”一声脆响,似是有人扇出一耳光。
阿兄满面寒霜。
少爷正站在门口,他恰巧听见,连桑姨娘也一并发落,说她管束不住下人,莫要以为有孕在身,就能不敬主母。
那管声音略有些耳熟,阿宝细细分辨,竟是福儿的声音。原来梦里她也跟螺儿团圆了,那螺儿呢?
当着人叫表少爷,私下里还是阿兄。
只是对着床上的人说:“方才那些人我都发落了,你莫要烦恼,安心养病就是。”
是个守礼的好男人了,外头纵妾灭妻的又有多少,何况桑姨娘肚子里的,那可是三房的独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