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仲豫被这一手震住,问裴观:“是哪家女儿,骑术这么了得。”
阿宝坐在马背上,肩虽松着,但脊背挺直,单手松松握住缰绳,显是长年骑马,极熟马性才会这么举重若轻。
裴观看了陆仲豫一眼,没说话。
陆仲豫也不吃惊,裴子慕这人嘛,最不爱跟人议论女子。在别人口中那叫慕少艾,在他眼中,叫于礼不合。
那边阿宝跟上爹,扭头回望,目光还落在大黑马上。
诸人看阿宝侧马回身,打趣裴观:“你说,那姑娘回头是看马,还是看花?”
城中人紧绷了许久,好不容易等到办御宴。能办御宴,就说明陛下的刀暂时收回去了,天下太平。
以是今日人人松快,连玩笑也更多。
只有裴观依旧肃着张脸,他本就不爱笑,更不爱与开人玩笑,只淡淡扫了陆仲豫一眼,没有说话。
但心里是知道答案的,她在看马。
她看见马时,那眼中迸出的光彩作不得假。
正想着,她又回身,还一伸指头,点给她爹看,仿佛是在说,她也想要一匹这样的马。
分明隔着重重的人与车,但裴观就是能从她的一举一动中,看出她在说些什么,看出她此时心中所想。
上辈子,二人并没在慈恩寺中相遇。
裴观细想来,是上辈子他没生这场大病,提前跟母亲去慈恩寺为父亲烧香添灯,与林家就此错过了。
没有相遇,自然也不相识,林家也许请了女先生,但不是裴家举荐的。
上一世,直到大婚当夜揭起红盖,他才第一次见到林昭。
跟着就是祖父病故,继祖母要分家,裴家几房东离四散……
因为守孝,他搬去书房居住,新婚的日子就只有那几日罢了,就连那几日,也每日烦恼不断。
他竟从不知道,她会相马。
思绪一起,便连成一串。
怪不得后来遇见岳父,岳父看到他骑的马泪眼婆娑,问他可是老马。
裴观当时不懂,点头说是,原来他要出门的马匹,是她挑的。
阿宝跟在爹身边,一会儿把马骑到左边,一会儿又骑到右边,绕着她爹转圈圈,嘴里磨:“我的小马驹,什么时候才有?”
“那不得从配种开始挑哇?我都已经给你看好了。”林大有早就已经看好了马厩里的两匹马,预备给女儿配出一匹好的来,“肯定比裴六那匹强。”
到了上林苑,林大有把阿宝交给韩征,韩征把阿宝送到女眷堆里。
看她跟卫大妞一块儿,嘱咐她们:“我要到前头去会同僚,这儿贵人多,你们当心些。”
卫大妞早就等着了,她看见阿宝的骑装“呀”一声,她当然也穿了大红,手上还戴着阿宝送她的绛纹石戒指。
阿宝也伸出手,两人戒指一模一样!
卫大妞还伸手摸摸阿宝箭袖上绣的云纹:“你这个也太好看了,我怎么没想着呢,走,我娘在那边,我带你去。”
阿宝没娘跟着,卫夫人一早吩咐让女儿把阿宝带过去。
戥子一直坐在车里,此时才跟上来。本该是燕草跟来,可她偏偏病了,这好事儿就落在戥子头上。
夫人们坐在帐中,帐内铺着软毡,摆着矮桌。
这样的宴,陛下还在崇州时便摆过,与京城风气不同。一眼望去身着骑装的,多是崇州跟来的旧部女眷。
也有挤在一个帐子里的文官家眷,好些人连马都不曾摸过,用帕子掩住口鼻。
此地虽开阔,但马多了,味儿自然不那么好闻。
几位夫人们凑在一起说家常,阿宝听了会儿就想往外头跑,她想去场边看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