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通判虽仍还站得住,只那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起来了。
“快,快去寻下!”
林知州面色大变,嘴里说着,自己已是朝方才那人所指的方向去了。众官见他都过去了,立时也是踩着瓦砾,纷纷涌了过去,泼了些水到那瓦砾堆里降温后,也不嫌肮脏,七手八脚地便在那地上掏拣了起来。没一会,便听见一声惊呼:“不好了,果然是有人烧死在此处了!”
陆通判闻得这声叫,猛地一抖,跑了过去分开众人,果然瞧见那被抬开的墙面下压了具已被烧得焦黑的东西,瞧着模样,依稀还可辨认,便是具蜷缩着的人形。腿一软,已是一屁股坐到了瓦砾堆上,连疼痛都觉察不出了。
那些州府里的官员,平日何曾见过如此被烧得惨不忍睹的人尸,待反应了过来,胆小的已是不住后退了,便是胆大的,也无不变色,不敢再瞧第二眼了。
“陆大人,此屋里住的可是黄观察使?”
林知州后退了两步,反应了过来,看向陆通判,厉声喝道。
陆通判脸色死灰一片,嘴唇微微抖动,已是说不出话了。
众人立时交头接耳,面上神情各异,同情、惊讶、幸灾乐祸,各色各样。
林知州见陆通判答不出来,想必便应是了,叹了口气道:“陆大人,观察使身份贵重,如此意外命丧你府上,虽是天灾,只本官少不得也只能据实上报了,还望陆大人莫要怪罪。”
陆通判坐在瓦砾堆上,头微微下垂,心中又悔又惧。两淮物饶丰富,盐铁税又重,仁宗派了这观察使下来,是要监查各州府课税缴纳的。如今因了自己贺寿,这样突然死于自己府中,上报天听,自己这罪责只怕是不轻了,虽不至掉头,只贬官却是必定跑不了了的。
陆通判想站起身来,只两腿却是软得如同棉花,长长叹息了一声,道:“罪在老夫,林大人据实上报便是……”
“等等!”
他话未说完,突觉自己身子一轻,一下已是站了起来,转头看去,见竟是那杨焕将自己拎了起来。心中有些感激,苦笑了下道:“贤侄,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用了……”
杨焕远远瞧了那焦尸一眼,大声道:“府里好好的怎会着起了大火?说不定是有人被这短命的观察使给揪到了小辫子,这才想法子弄死了他,顺便嫁祸给陆大人的吧?”
此话一出,立时便是惊起了满场人。那林知州不过愣了一下,便是岿然不动,方才那曹监当却是大叫了起来道:“杨大人,你是青门县令,到通州也不过几日,怎的就如此信口开河了?你两家便是亲戚,这样红口白牙地庇护,也是不大妥当吧?”
杨焕斜睨了他一眼道:“小爷我又没指你,你这么急吼吼跳出来做甚么?”
那曹监当气得全身肥肉都抖了起来,指着杨焕怒道:“你……你个……”
杨焕呸了一声道:“你什么,说不定就是你趁了夜半无人,放了把火的!”
曹监当面色一变,如此肥重的人竟也是一下子跳了飞奔过来,眼见着又要吵了起来,突听有人说道:“在下听闻杨大人在青门县里素有青天之称,便是一具死去经年的烂骨,也能从中寻出蛛丝马迹查得真凶。杨大人既是有此怀疑,便要拿出凭据。一来是为陆大人洗脱冤屈,二来,也好叫我等都见识下杨大人的奇能。”
杨焕循声望去,这才看见这说话的人远远站在人群后。方才因了一直默不作声,所以也并未注意到他。此时才见他一身青衣,负手而立,看着自己的神色里含了丝淡淡的笑意。突又觉着有些面熟,再仔细一瞧,已是想了起来,居然正是入城那日抢了自己天字号房的那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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