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侍女们抬着一只洗净的木桶进来,径直进了里屋。于是徽瑜依照叔母的安排,开始准备沐浴更衣。
良久之后,徽瑜出浴先穿上了里衬,一个侍女又端着一盆白乳进来了,说是牛乳加上海藻等物,请徽瑜浸泡双手。
她只得把双手伸进去泡了一会,然后便在里面洗手。盆里的东西有点滑,徽瑜总觉得洗不干净一样,便用一手只握着另一只手,用力緊紧地搓洗之下仍旧滑腻,总有一种洗不干净的感觉。刚沐浴更衣、本来就更想保持清洁的感觉,所以古人言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她甚至觉得、整个人好像都在泥泞中打滚钻着似的,反而有些不适。
徽瑜觉得脸颊也渐渐有点发烫,她确实有半年多没有见过秦亮了,以前不知道去想,如今时间稍长、竟很容易经常回想起来。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黄昏,她更是緊张又憿动。
但想到弟与弟媳尚在服丧,她又有种自责罪过的心情。羊家让她去晋王宫是因为白雉的事情、为了及时联姻,她可以做晋王夫人,但不该自己急着期待!应该严肃对待,只是履行职责!
想到这里,徽瑜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气稳住,暗示自己镇静淡然。接着她便有了窒息
之感,面露貌似痛苦的神色、忍不住张大着嘴呼了出去。侍女还在旁边,徽瑜也不好让自己的动作太大,遂又只是张开略厚的朱唇、咬着贝齿深呼吸,以强行调整自己的心绪。
沐浴、浸手终于完成,她这才绕过屏风,在里屋里等着侍女们为她梳妆打扮、穿上青红色的蚕衣。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徽瑜觉得自己果然很服得住这身蚕衣!不过她没有在侍女们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情,只能左右微微转头,仔细打量了一会。
之后徽瑜再也没在外人面前露过脸,在侍女围绕之中、走上晋王宫的车驾时,她也以礼用扇子遮着。一行仪仗簇拥着车驾离开了永和里,徽瑜端坐在车上没有看外面,但从外面的嘈杂听得出来、路上有许多人驻足观看仪仗。
徽瑜不禁亦被气氛感染了,心里生出了喜悦之情,却又只能尽力克制。她便在复杂的心情与喧闹的声音中,一直往北行。
不管怎样,她有了新的开始,以前的各种经历、担忧,终于将随着光明正大的礼仪、名正言顺的身份而过去了!徽瑜只想重新珍惜自己的形象与德行、安稳地做好她的晋王夫人。
进门的第一天黄昏,徽瑜不用见客。她径直去了晋王宫内宅,被安顿到了高台东侧的一处单独庭院里。
以后此地就是她居住的地方,庭院里种着各种花草树木,有一条溪水往东流去。溪水边有很多鹅卵
石、与大小均匀的碎石,应该是建造府邸时运过来的东西、连那条小溪多半也是人工挖掘,因为这么平坦的地方,河水没法把石头自然冲成鹅卵石。
羊徽瑜跪坐到上房里,在夕阳西下之间,看见门外的一颗桃树下面、落着许多斑驳的花瓣。偶然间,又有桃花纷纷扬扬地飘在了空中,漂亮的景色中带着几分凄美。
她不禁想起了秦亮那行云流水的字里行间,说起去年在桃花美景中的邂逅,以及今年未见的怀念惆怅,遗憾却又美好。然而今年的桃花虽然到了飘落的时候、却仍未完全凋谢,不又能相见厮守了吗?
羊徽瑜想到这里,漂亮的朱唇边犹自露出了一丝笑意,遗憾虽美,仍不如相见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