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顿时止住了嚎哭,眨巴了两下泪眼,努力挤出眼泪,打量这妇人,又看看那矮胖的男人,心思电转——
他差点忘了,自己是偷着跑到人家船上来的,又不认得人家,对着人家哭啥呀?没把你当偷儿就算好了。
眼珠一转,忽然把眼一闭,小嘴一咧,又“哇”地一声哭起来,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拐……子……拐……卖……娘——爹——”
虽然才说了几个字,这可再明白不过了,顿时大家看着哭得惨兮兮的小娃儿又是心疼又是愤怒,那妇人和婆媳丫头们都望空痛骂拐子不是人。
胖男人皱眉,问家仆道:“只他一人,拐子呢?”
一个家仆摇头道:“小的们进去的时候,就他跟这条狗在里面。没见拐子,想是跑了。”
妇人将玉米揽在怀里,从袖子里扯出条丝巾帮他擦泪,哄问道:“那拐子呢?可是跳河跑了?”
玉米摇头只是哭,根本说不出话来,那妇人不住安慰,又让人拿了药膏来帮他上药。
因问起那膏药是谁贴的,玉米老老实实地回道:“我自己贴的。破了皮,不是该贴膏药么?不贴膏药咋能好哩?不能尿尿咋办?”
男人喷出一口茶,大家看着满脸无辜的小娃儿,无语对仓顶。
玉米却不管,只一个劲地问妇人,他尿尿的小雀儿会不会烂,往后还能不能尿尿。
妇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当着满屋子的下人,也不好说什么,还是胖男人和管家告诉他,这雀儿没事,往后照样尿尿,玉米才放下了心。
众人便慢慢地哄他,问他怎么来,怎么去。
从尿尿的小雀儿要烂了的恐惧中解脱出来后,玉米恢复了灵活的小心思,一边抽噎,一边告诉这对夫妻,自己是从拐子家里逃出来的,到处乱躲,看见这船,就想搭船回京城,所以就上来了。
为了增加说服力,又把自己肩膀上的伤和后背上的伤让他们看,“老打我,还不给饭吃。我想娘,就跟狗狗从洞里爬出来了。”
这一下,不但女人,连那管家并男人都眼窝一热:这杀千刀的拐子……
可是,搭船回京城?
“谁告诉你这船是开往京城的?你家是京城的?”
胖男人忍不住放柔了声音问道,谁让这小子看着那么招人疼呢,他都四十岁了,膝下又没个一儿半女的,禁不住就慈心大发起来。
玉米便道:“这船不是开去京城的?那也不要紧,到了地方我下船接着走。总有一天能到京城。”
这……这话说的,接着走就下海了,还怎么到京城?
众人实在跟不上小娃儿的思路,都不知怎么跟他说好了。
最后,还是妇人丫头们心细,耐心地告诉他:这船不是往京城去的。跟京城方向反着呢!
玉米坚定地说,反了也不要紧,他使劲走,总能走到京城去的。
众人全部呆滞。
胖男人受不了了,问他可记得家住京城何处。家里人叫什么,好送他回去。
玉米小心思又转开了:张家让皇上叫人给抄了,这事怪丢人的。不能说;住在京城啥地方,他也不晓得哩,要咋告诉人?还是装傻好了。
他在那踌躇不定,落在众人眼里,却是懵懂茫然。
妇人叹口气道:“京城是多繁华的地方,他怎么能说得清?这么点大人,家里人叫什么,他怕是只知道爹娘二字。哪会记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