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看见他十分欢喜,从桌脚抱出一只巴掌大的小西瓜,说是陈小菊送来的,还好她上午没吃。
对半切开,插只勺子,把瓜递给仲居瑞,婆婆笑道:“这瓜真小,勺子柄都比瓜长。”
“甜。”仲居瑞挖一勺喂婆婆,被婆婆躲开了。
“噶忙啊?”婆婆拍他后背,感觉精瘦精瘦的,心疼道:“吃得不好?”
忙不忙,吃得好不好,又瘦了,噶辛苦。算是婆婆问候的固定句式,她搞不懂仲居瑞的学业事业,聊不上话,只能问点基本的。
仲居瑞扯谎说不忙,就是有实验要在学校机房做,才脱不开身。
“难怪瘦了。”婆婆心疼道,“真辛苦。”
——在婆婆眼里,仲居瑞回来一次就瘦一次,如果婆婆的观察属实,仲居瑞大概已经跟纸片一样薄了,风吹着就从学校飘回来了。
“最近身体好不好?”仲居瑞想起来,“补钙的还在不在吃?”
“都好。就是最近秋老虎,没胃口,只想喝点清爽的小粥。”婆婆说,“中午吃粥吗?你不吃我就煮新饭。”
仲居瑞让她不必再煮。
这顿午餐吃的简单,婆婆只新炒了毛豆咸菜,拨出一碗,让仲居瑞送给隔壁陈小菊。
“毛豆咸菜也送?你们俩姐妹能送点像样的吗?”仲居瑞笑着往门外走。
“她送的瓜也不大啊!”婆婆说,“难道送鲍鱼啊!”
仲居瑞这么一送东西,顺口居然问出了一个大八卦。
婆婆这两天情绪不好是有缘故的。她跟菜场的老张吵了一架。
那天婆婆买菜还价,让老张送两把葱,临走说买的番茄磕着了,是坏的,要换一个,这么一换,趁老张招呼别人,婆婆换了个个头大许多的。
结果老张余光都看见了,这不占点便宜就不舒服的老太太,也不能回回就在他这里薅羊毛啊,嘴上忍不住讥讽:“老太太真会精打细算,你在我这每天省个一毛两角的,积少成多,年底就能在市中心给你外孙买房了吧。”
买房这个事,真的是外婆一桩心病。她也不高兴了:“做生意就好好做,说的都是什么话?我买过你多少东西?占过你几次便宜?斤斤计较的。以后再也不来了。”
老张说:“行行行。您不来是我的福气。”
这么一来二去,还真的拌起嘴来。老张说仲居瑞这种也不过是城市里的凤凰男,学校好顶什么用,还不是买不起房。婆婆最不喜欢听人说她外孙,也刻薄地说老张女儿离婚的事。老张气急败坏地说:“我女儿就是离婚,也不嫁你外孙这种人,无父无母的,也不晓得心理是不是变态。没有娘老子的心理都有病!”
总之最后围观群众半拦着半起哄,婆婆与老张一战,彼此都没得到好处,反把婆婆气得长吁短叹。
当年就是怕后妈对仲居瑞不好,才把仲居瑞接到自己身边带着,现在想想,真是个错误的决定。后妈也是妈,爸爸再不长心也是亲爸爸,仲居瑞起码能跟人家说自己有爹有妈。仲建兴也不可能完全撂担子,多少得给大儿子花点钱吧。然而仲居瑞根本不在仲建兴身边长大,两人就没有父子亲这东西,这几年肉眼可见得关系愈加冷淡,按仲居瑞的脾气,就算买房也不可能伸手问他爸要钱。婆婆仔细一琢磨,仲建兴也就是个普通上班族,也不晓得这几年有没有混上管理层,口袋里有几个钱,就算那时候没把仲居瑞接回来,恐怕现在也分不出几个钱。
老太太钻牛角尖,越想越愁,一会儿为万一女孩嫌弃仲居瑞家庭环境愁,一会儿为市区房价十万一平买不起愁,愁肠百结,睡不着觉。如果不是仲居瑞回来,她忙得高兴,恐怕还得愁几天。
仲居瑞哭笑不得。都是一把年纪的人,在菜场吵架也是不顾体面。
他放下婆婆让送来的小菜,回去找了个话茬,把自己一张储蓄卡给了婆婆。
他跟婆婆虽然亲,但并不是事无巨细地跟婆婆讲,有时候说了婆婆也不明白,还要为他再操一份心。他自己的规划,从来都是一个人摸索决定。他语气很轻松地说攒了一点钱,怕乱花,让婆婆替他保管。
婆婆小心翼翼地收着,问多少钱。
仲居瑞说:“十万。做了几个小项目。”
他的奖学金能支撑起学费和住宿费,做外包项目的钱扣除生活费也挺大一笔了——他平时还很俭省。
他的奖学金能支撑起学费和住宿费,做外包项目的钱和实习工资扣除生活费都在这里了——他平时还很俭省。本来没有这么多的,他暑假接了一个编程书翻译的活,对方预支了稿费。
10万块,虽然是攒了几年的钱,对老太太来说依然很可观。
“钱噶多哦。”婆婆笑眯眯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