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裴煦轻笑出声,歪一歪脑袋说:“仲居瑞,你暴露了。你第一反应是不喜欢我这样的,而不是不喜欢男的。“他伸出冰凉的食指,按住仲居瑞的嘴唇,耳语般说:”别分辩,越描越黑。”
他倒退着滑两步,眼神狡黠:“多谢今夜招待,我不用吃馄饨也觉得很满足。实在困扰就当什么都没听过,但我私心希望我能搅乱一池春水。”他对着仲居瑞笑一笑,转身去往轮滑社的集合点,准备今晚的刷街活动。
轮滑社常常有一些夜游项目,组织社员们大半夜在街上溜达,能看到特别不一样的城市。一切都很安静,天地间只有自己与风同时存在。
裴煦不远不近地跟着大部队,分神接电话。
“你这么日夜颠倒我哥知道吗?好吧,你们俩夜猫子可劲作。我?什么都挺好的,学习还行。谈恋爱?你怎么变得跟我哥一样啰嗦?你说谁?哦,开学就遇见了,但是他不认识我。在想办法追呢,但是方式不太对,可能要把人吓跑了。我什么时候说话不阴不阳了?不用你支招,你那几招拿去糊弄我哥吧。异性恋的招能适用于同性恋吗?你也不想想!差不多挂了。“
轮滑在平滑的马路上呼啦啦地过,裴煦睫毛在月光下颤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月夜一直没睡的还有仲居瑞。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全身的防御系统都开启了,同时有种蛇打七寸的无力感。裴煦整个人都很邪门,完全不能当成一个正常人来预测他的言行。
除此之外,仲居瑞还有一些茫然。
一见钟情?我有什么可值得一见钟情的。
他从来都料想自己不会是很好的恋人,猛然听到一句表白,更是有些手足无措。如果不是因为裴煦本人惹他讨厌,晚上的话又太像心血来潮的挑逗,他大概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一份好意。仲居瑞昏昏沉沉想不出个所以然,第二天起早就去上大英课,一落座,一只白皙的手拎着袋子伸到他眼前,袋子里头是包子和豆浆,还在冒热气。
裴煦乖巧地笑:“吃早餐吗?”
“你这是干什么?“
“都说了对你一见钟情啊,来表示一下决心,不然你当我开玩笑呢。“
仲居瑞头疼道;“你出去,该干嘛干嘛。“
裴煦没脸没皮地说:“早餐放这了,生气伤肝,我走就是了。“
仲居瑞瞪着他背影,难得失态地摔了手上的水笔。
☆、第 3 章
裴煦的示好显得很谨慎,非要打比方的话,他就像一阵妖风,看着远处的树苗偶尔随风摇摆,你心里还毫无警惕,冷不丁就把你手上的文件吹飞,糊你一眼睛沙子。
仲居瑞本来就不怎么参加社团例会,所以在《燃点》也遇不上这阵妖风,但他每周的大英课却是不能翘的,好在裴煦每周也只出现那么一天,进了教室也不打招呼,早点一放就只留给仲居瑞一个潇洒的背影。他走的时候也是卡着时间点——老师已经在讲台上准备幻灯片,仲居瑞很难顶着全班的目光跑出去跟他理论。
于是这一周,仲居瑞故意在卫生间磨蹭,等上课铃响了三分钟才悄悄从后门溜进教室。这次仲居瑞果然没遇上裴煦,他松了一口气。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仲居瑞点进去,收到一条陌生人发来的短信。
“今天有点事,就不送早餐了,希望你今天也自己吃过了。裴煦。”
仲居瑞恼怒地回复:“知道我吃过以后就不要浪费时间精力了。“
“你吃归你吃,我送归我送。无用功才能体现真心意啊,下次见。^_^”
遇见这样的对手,仲居瑞难免感到拳头打在棉花上,更郁闷的是,也许在潜意识里他认定裴煦会在教室门口等一会,所以他今天发现出门迟了之后就没吃早饭,此时空腹就很难受了。在他的设想里,大概率是从卫生间出来会遇上那个疯子,然后他冷着脸被动接受那份冒着热气的早点。然而他戏折子都想好了,唱戏的却没来。
而这台戏的另一个男主演此时离仲居瑞的教室并不远。他就坐在教室前门拐角的楼梯上,刚刚目送仲居瑞在门口脚步一顿后轻手轻脚进了教室后门。等把买来的生煎慢条斯理吃完,他擦擦手,到通讯录里找到仲居瑞,编辑了一条短信。
裴煦起身丢垃圾的时候看到一男一女站在不远处聊天,大概两个人都对对方有意,男生讲了个无聊的笑话,女生却笑得合不拢嘴。
这世界爱情有一百种形态,却都是差不多的内核。触碰,退缩,摸索,暧昧,剖白,交媾,激情,倦怠。裴煦不喜欢这无聊的玩法。他就像一个嗅觉灵敏的动物,辨认出自己喜欢的气味,就把爱情当作战争,仲居瑞是战场上即将屈服的俘虏。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喜欢仲居瑞。
在晦暗的少年时光里,仲居瑞是一束遥远的光。他跌跌撞撞追着光,忽然发现原来对方原来并不是光,是跟自己同病相怜的所在。于是目光中的探究就变成了怜惜,久而久之成了偏执的心病。
这块心病剜不掉,治不好,只有得偿所愿才能痊愈。
可惜现在仲居瑞只想躲着自己,有一些曾经,就不必说与他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