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浓郁深切的不安和战栗恐惧几乎有着瞬间让人共情的力量,夏星池倏忽被这种迫切的情绪所包裹,鬼使神差的,他并没有推开黎乘渊。

这个吻几乎是不顾一切的疯狂,发泄着沉积多年的复杂情绪。

是失去理智陷入混沌疯狂后的黎乘渊在表达情绪、去感受这充满真实感、活生生跃动的生命。

没有任何绮丽旖旎的杂念与情|欲掺杂其中,只有热烈而纯粹的情绪宣泄。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夏星池被吻几乎缺氧腿软才总算被放开。

他停摆的大脑晕晕乎乎又飘然似的,整个人浑身一软直接栽在黎乘渊怀里,许久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黎乘渊低下头,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他脖颈上的渗血的伤口,夏星池才终于在一阵触电一般的酥麻战栗中清醒过来。

——老天爷,黎乘渊这是在干什么?!

——我刚刚又做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惊悚事?!

“黎乘渊!松手,你......”

“为什么不守信用?”黎乘渊不为所动,甚至更用力的牢牢把夏星池按在怀里,咬牙切齿道,“你是个骗子。”

夏星池挣扎不开,脸靠在黎乘渊怀里被他身上的淡香萦绕,重新工作的大脑中满满的都是方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脸瞬间红的发烫。

且不说这可是他的初吻,就说这是个什么诡异场景——

夜黑风高,坐在墓地里亲到这么激烈疯狂?

黎乘渊明显是犯病了,如果放在平时,大反派当然不会做这种离谱事,但现在跟疯批是没有任何道理可以讲的。

一个能疯起来差点用退烧药把自己毒死的人,做什么也让人觉得不算太离谱。

夏星池深吸一口气,想说点什么。

但逐渐回溯的记忆与难以置信的事实相互裹挟,此刻又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懵在当场,他完全不知道从这团乱麻中先说什么好了。

没想到安静气氛只持续了不到片刻,黎乘渊忽然低下头又作势要咬狠狠去咬夏星池的脖子!

夏星池被他咬怕了,连忙挣扎道:“疼!黎乘渊你清醒点,放开我!”

本来还开玩笑说这只大猫被惹急了可能要咬他的饲养员,谁能想到他这一阵犯病发起疯来居然还真咬?

好在夏星池一挣扎,落在他脖子上即将要咬下去的力量骤然一松,黎乘渊仅存的一点理智到底是让他没舍得再下口。

黎乘渊一言不发,神色平静的可怕的盯着与他警惕对视的夏星池。

许久后才,低声淡然开口,带着丝丝缕缕痴迷般偏执的意味:

“必须把你抓回去,永远锁在家里......让你为谎言付出代价。”

这阴森森的场合配上他恐怖的表情,一切可就相当大反派行为了。

夏星池惊悚,唯恐他真的能干出这种法制咖行为的疯批事,立即吓得竖起一身的刺。

难道某人平时心里一直有这么多危险念头?

但最大的问题是,这简直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明明自己根本没想起来这一段行为,怎么就莫名其妙就真成了“谋财害命的可恶白月光”,还突然要付出代价?

“不行!你不能违法的啊——而且我根本不记得我骗过你!”

黎乘渊却并不听他说什么,沉默许久之后忽然转而神色茫然,喃喃自语道:

“你别走......我现在有钱给你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夏星池见状一愣,脑海中不由自主勾勒出一副图景:

小渣男花言巧语骗光体弱多病的小可怜身上所有的钱,见无利可图了就扔下病得只剩一口气的人、直接一走了之。

由于这只精神混乱的大猫猫看起来太可怜,夏星池几乎要看到他因为委屈难过而耷拉下去的隐形耳朵了,登时觉得良心受到了一丝谴责。

虽然搞不清状况,而且估计是有什么误会,但夏星池还是忍不住轻轻抱住黎乘渊,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别这样。我回来了、不走了,而且答应过给你打一辈子工呢。”

黎乘渊依旧不为所动,冷着脸伸手攥住他的手腕不松开,看起来还是相当委屈。

夏星池见状,只好不厌其烦的放慢语气去认真重复自己不会离开、不会骗人的事实,去安抚这个毫无安全感的发疯大猫。

不知过了多久,黎乘渊心中的焦虑和恐惧似乎终于被彻底安抚。

又或许是神志终于清醒了一点,他总算缓缓放松开对夏星池的钳制。

夏星池正要松一口气,就见他忽然咳嗽了起来,到底还是着凉了。

黎乘渊一阵咳起来简直上气不接下气,夏星池连忙拍着他的后背,哄小孩似的轻声问:

“晚上太冷了,咱们先回家去好不好呀?”

许久后黎乘渊才总算不咳了,坐在原地沉默无言。

夏星池于是又如儿时相拥取暖那样抱住他,希望他心情好一点。

却听他低声叫了声:“夏星池。”

夏星池听到后,仔细辨别几秒,然后忍不住松了口气——

这句话的语气总算和他平时差不多了,不再开口就透露出诡异,显然是理智恢复不少。

但气氛安静半秒,夏星池随即又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尴尬和脸红。

面对浑浑噩噩如小孩子似的的黎乘渊时,当然能抱住他安慰、能轻轻摸头......甚至能纵容他发疯的亲吻。

可此刻面对似乎有些清醒的人,一切就变得相当暧昧且奇怪了。

夏星池连忙松开他,猛一下跳起来离他远远的。

幸好夜色遮掩之下,自己红到如同熟透的脸不会被发现。

“那个......咱回家吧?”夏星池清清嗓子假装若无其事。

黎乘渊抿唇,继而略一点头,看样子果然是能沟通了。

他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天,夏星池怕他血糖,起身太急了可能会头晕。

于是先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塞到他嘴里,等了一会才让他慢点起身。

照理说这人已经清醒了才对,但却也没完全恢复正常,竟然依旧还是攥着夏星池的手腕不松手。

黎乘渊始终不说话,也不提关于记忆碎片的任何问题。

夏星池无奈,看在自己疑似是小渣男的份上,只好任由他攥着。

没有立即急着离开,夏星池转身,对那张墓碑照片,那个永远温和柔美笑着的尹怀柔认真鞠了一躬。

他心中无声道:您儿子以后就交给我来照顾了,别担心他了。

如果这世上真有“泉下有知”这一说,他相信尹怀柔或许会是歉疚后悔的。

她曾经那么深爱自己的孩子,从没有一丝一毫嫌弃他体弱多病的身体,反而只有担心和心疼。

如果不是在生活的灰暗之中精神崩溃、控制不住自己的扭曲疯狂,或许她不会做出这么偏执可怕的事、这么残忍的对待自己最爱的孩子。

也正是如此,作为无辜被害者的黎乘渊才会对她感情十分复杂,即便是想恨也无法恨得纯粹,想爱却又隔着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夏星池鞠躬之后,就主动去拉住某只毫无安全感的大猫的冰凉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