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灼注意到了,牵住向南的手腕,拇指在他的皮肤上蹭了蹭:“你别生气。”
司灼的声音很好听,有些笨拙的哄人语句听着舒服,被牵着也很舒服。
向南觉得自己又重新快乐起来。
他放任自己被司灼牵着,一面将注意力放在自由城上。
从高处看,自由城像是一片金属丛林,当走入其中,这种感觉更加深刻。
建筑按照某种规划密密麻麻的排列着,每一栋楼都是相同的规格,相同高度,分明十分规律,可在里面走着,却有些压不过气来。
大街小巷中,人像雕塑林立。
向南在其中一个金属雕塑前停下脚步。
他不知道雕塑是出自谁的手笔,但实在真实得过分。
他能看清他们脸上惊恐的表情,每一根睫毛,甚至是每一寸皮肤纹理。
绝望——他只能从雕塑上看到这样的情绪。
某一刻,他像是被拉进了无法言说的情绪空间中,眼前再次出现一道画面。
还是那条看不见尽头的走廊,银白色的墙面上被红油漆写了不少血字。
——梦醒之后记不清的场景,在这一刻倒是十分清晰。
向南又看到,在一扇门前,有许多身着雪白研究服的人在祈求神明的原谅。
“是我们造成那场灾难,人类不会原谅我们,时间不会埋葬我们的罪行,我们自愿永生永世囚禁于西伯利亚研究所中。”
那是一位很老的研究员,头发斑白,皮肤爬满皱纹。
“如今,新的灾难降临,人类,需要奇迹。”
身后年轻的研究员们虔诚祈祷。
“人类,需要奇迹。”
明明是研究人员,和科学打交道,可他们此刻却在向上帝祈祷。
感觉不大对劲。
像是听到向南内心的疑惑,那位老人回答了他。
“当你听懂这个世界的悲鸣,你也会希望这个世界上当真有一位上帝。”
“意识到一个种族的渺小时,便会将精神寄托于神明之上。”
画面逐渐远去。
向南以为自己愣了很久,但其实没有,只是过去了几秒钟而已。
他看到的一切像是记忆中的画面,可是实在支离破碎,他没有办法拼在一块。
还没来得及思考,向南的耳边便传来了好几道无法描述的声音。
断断续续,像在哭,却又像快乐到顶峰。
向南下意识转过头,呆住了。
小巷里,有两个人正紧紧贴在一块,有什么东西将他们连在一起,其中一个人的腿在抖,脸上爬满红雾。
画面多少有点冲击,猝不及防的让人反应不过来。
司灼眉心皱了皱,把呆滞的向南牵走了。
后来向南才发现自己呆早了。
这幅场面太平常了,小巷里有不少寻欢作乐的人,还有好几个人一起的场景。
向南怔怔的:“为、为什么?”
司灼看上去比他冷静一些,但状态同样不大好:“及时行乐是麻痹自己最好的方式。”
他们继续往前走。
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他们看到一处垃圾堆成的山,不少人住在这里,在垃圾里穿梭,只为扒出一点可怜的食物。
还有一个女人。
她不停的挖着地面,自由城的地面同样由金属机械构成,她的手指没有造成一丝一毫的损坏,反而变得血肉模糊。
她的身旁,有一个小孩。
小孩骨瘦如柴,没有一点肉,皮肤几乎是贴在骨头上,眼窝凹陷,像一具披了人皮的骷髅——正在翻垃圾的人大多数是这种模样。
只是小孩没有挺过去,他死了。
有不少眼睛正在盯着那个小孩,也在盯着那位母亲。
他们在等,等那位母亲一同晕死过去。
这样,他们就能拥有两份食物。
司灼沉默片刻,朝那位母亲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