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周临先忍不住同虞冷月说:“嫂子,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三哥像这样。”
虞冷月不解:“哪样?”
周临先“嘶”了一声,琢磨半晌,却又说不上来。
这话到最后也还是没头没尾的。
夫妻两个一起道了别,坐马车走了,周临先上了马车还不住地忖量,到底是那样呢……他回想起在湖上画舫时,那画舫里头的姑娘,一下子心领神会,哦!可不就是嫂子吗!
从头到尾,三哥特别对待的就是三嫂一个人。
周临先也恍然大悟。
相识多年,他是没见过周临渊这样在乎、体贴一个人。
高高在上,如清冷月亮般不可攀的三哥,有了烟火气儿。
三哥也只是三哥,没那么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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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侍郎刚刚约见完周文怀,再次劝说他一同上奏请辞。
周文怀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以他的性子,他可不想掺和进这种激进的事情里,但……整件事都由他的儿子儿媳引起,他若不表态,相当于背刺同僚。
日后在内阁必受排挤。
周文怀独自坐在私有的庭院里,沉默良久。
胳膊一向拧不过大腿,可儿子直接选择断臂,是他始料未及的。
也的确,让他进退两难了。
海岩进来说:“老爷,三爷来了。”
周文怀一挥手,示意海岩去把人领进来。
海岩引着周临渊进来,周临渊身后还跟了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那老人先等在一侧。
父子相见,居然一切如常。
周临渊作揖:“父亲。”
周文怀眉宇竖纹颇重,往日儒和都少了三分,多出三分的严肃,他说:“坐。”
周临渊坐在石凳上。
周文怀问他:“羡屿,之后你还打算怎么做?”事到如今,责怪已经没有意义了,周家走到这个风口浪尖上,只能迎着风浪上了……不过他一向保守,还是想在大风大浪之中明哲保身。
但他儿子不能再给他出难题了。
周临渊摇头道:“儿子没有什么要做的了。”
周临渊静默着,等后话。
周临渊说:“即便儿子没有交出宋家留存的证据,今日局面亦是必然。伶娘父亲的事情,不过是让一切提早了而已。”
他摸着玉扳指,脑海里浮现起虞冷月的笑脸,和鼻尖的一颗小痣,徐徐道:“儿子不过是借机替伶娘父亲洗刷冤屈而已。其余结局,早已注定。”
周文怀“嗯”了一声,没有反驳他。
文官与皇帝有些矛盾由来已久,周临渊没有说错,没有“盐引案”,也会有“铜矿案”、“河堤案”,结局早已拟定。
只是……
若非是“盐引”案,而是“铜矿案”,他儿子不必冲锋陷阵罢了。
周临渊掀起眼皮子,瞧着周文怀:“父亲已经拿好主意了?”
周文怀凝视着儿子。
他还没有想好周家该怎么办。
周临渊望着站在一旁的白发老人,道:“父亲不如听一听祖父的意思。”
周文怀看向那白发老人,那老人走过来,因为耳朵聋了,常常听不见人说话,嗓门也很大:“阁老,是我,章平溪!”
周文怀连忙起身,不可置信道:“章老?!”
这是他父亲身边的旧人,后来辞官归故里,多年不入京了,没想到居然还活着。
周文怀请章老入座。
因章老耳聋眼花,叙旧叙得很吃力,周临渊帮忙引入主题:“章老,祖父当年走得急,有些事情没来得及交代,劳您同父亲说说。”
章老笑呵呵道:“好,我都还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