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寄北道:“是。”
苏玄月又问:“所为何事?”
萧寄北便将紫藤转告他的话几乎原封不动地又转告了太子,苏玄月听完顿了顿,道:“知道了,在这等着吧。”
苏玄月入了东宫,径直去见太子妃上官锦书,又将萧寄北方才所言简略地复述了一遍。
“是有这么个事,难为她还惦记着。”上官锦书旋即面露难色,“可是母后薨逝不足月余,我就跑去泠泉宫听歌,若教有心之人知道了,恐生事端,我还是不去为好。”
苏玄月道:“如今后位空悬,而姮嫔盛宠不衰,虽然她是亡国公主,身份尴尬,可若父皇执意立她为后,谁也奈何不了。既然姮嫔特意遣人来请,你也不必拂她面子,就过去陪她说说话,没什么打紧。”
“那好吧,我明日上午过去。”上官锦书轻易就被说服了,“但空手过去不太好,你说我给她带点什么合适?”
苏玄月想了想,道:“眼看要入冬了,我秋狝时猎到的那块赤鹿皮,即可做靴又能做裘,你拿去送她吧。”
上官锦书微微一愣。
她记得他说过,那块赤鹿皮是千金难买的宝贝,他打算寻个巧匠,将其制成轻裘,献给父皇的。
萧寄北在东宫门口等了片刻,待得了答复,速速回去复命:“主子,太子妃明日早膳后过来。”
梵音坐在妆台前,手里拿着一把篦子,优哉悠哉地梳着她乌黑柔顺的秀发,道:“知道了。”
萧寄北正欲告退,却听她没头没尾地问:“萧寄北,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留在我身边?”
短暂地怔了怔,萧寄北道:“我先前所说,句句属实。”
“是吗?”梵音不以为然,“那我再问你,淑妃真的死了吗?”
萧寄北浑身一震,抬眼看向镜子里的她,只见她神色如常,没有任何奇怪之处,不知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
在他开口前,梵音蓦地笑了笑:“你不必回答了。”
说着,她放下篦子,伸手向前,摸索着从妆台上拿起一只松绿色小罐,朝他递过来:“帮我扔了吧。”
萧寄北双手接过来:“是。”
穿过垂花门,来到夹在正殿和侧殿之间的小花园,萧寄北打开小罐的盖子,凑到眼前细看——是女人们用来点唇的唇脂,让双唇显得红润有光泽。但这罐唇脂的颜色特别淡,是很浅的粉色,像刚被三月春风吹开的桃花的颜色。
萧寄北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将罐子里的膏脂挖出来,轻轻一甩,便甩落到水中,消融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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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时,梵音和茹宓一起用晚膳。
茹宓边照顾苏既繁喝粥,边闲话:“果然是要入冬了,白昼短了许多,往常这个时辰天还亮着呢。”
梵音附和道:“而且明显变冷了。”
茹宓道:“只能多穿些,等入了冬月1,地龙一烧起来,就暖和了。”
梵音“嗯”了一声。
一小碗菊花粥见了底,苏既繁道:“娘亲,我吃饱了。”
茹宓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自己去玩吧。”
梵音忙道:“繁儿,过来让我抱一会儿再走。”
苏既繁乖乖来到她身边,坐到她腿上,被她抱在怀里。
梵音握着他又软又嫩的小手,软声软气道:“明日娘亲要带你出宫,你开心吗?”
苏既繁立刻两眼放光:“开心!”
从出生到现在,这个小家伙还没出过皇宫一步,早就对宫外的世界充满期待了。
梵音问:“你知道开阳寺是做什么的地方吗?”
苏既繁对答如流:“烧香拜佛的地方。”
梵音循循善诱:“那你知道人们为何要烧香拜佛吗?”
“嗯……”苏既繁想了想,“为了求佛祖实现自己的心愿,男子求前程,女子求姻缘。”
“繁儿好聪明,”梵音眉开眼笑,“连这都知道。”
“都是五哥哥教我的。”苏既繁沾沾自喜。
虽然他今年秋天才开蒙,但苏照夜提前一年就开始教他认字读书了。
梵音接着问:“那明日到了佛祖跟前,你有什么心愿想让他帮你实现吗?”
“我有两个心愿。”苏既繁不假思索道,“第一,求佛祖保佑五哥哥平安抵达蓟州。第二,求佛祖保佑娘亲和姮嫔娘娘不要生病,可以一直陪在繁儿身边。”
梵音竟然因为两句童言童语湿了眼眶。
她低头贴了贴苏既繁的小脸,笑道:“繁儿好乖。”
“娘娘有没有想要实现的心愿?”苏既繁问,“我可以替你告诉佛祖。”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梵音哄他,“一次说太多心愿,佛祖会觉得你太贪心,就不保佑你了。一个太少,三个太多,两个刚刚好。”
一大一小有说有笑,和乐融融。
等茹宓用完膳,便带着苏既繁回了配殿,小家伙还有课业要做。
梵音原想着,等苏照夜就藩之后,就让茹宓母子搬进侧殿去,因为侧殿比配殿宽阔许多。
但现在用不着了。
明天过后,这偌大的泠泉宫里,就只剩她自己了。
坐在窗边发了半晌呆,接着去沐浴,等烘干头发上了床,梵音问:“什么时辰了?”
紫藤答:“戌时六刻了。”
梵音蹙眉:“知道了。”
苏焕钦今晚不过来吗?
他让茹宓三天之内杀了她,他应该珍惜这最后的时光才对呀。
正想着,就听见了无比熟悉的脚步声。
苏焕钦来了。
珠帘轻响,梵音站起身,光着脚朝来人走去。
八年了,她早已对这间屋子里的一切了如指掌,不需人扶,她也能行走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