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做太子时,他因为生母卑贱,身体羸弱,不受先皇宠爱,时常痛恨先皇的无情与狠辣,但当真正登基,坐在那把龙椅上之后,他反而渐渐理解了那个待他薄情寡义的父皇。

没错,一个君王,想要将朝局掌控在自己手中,最重要的不是才华,而是掌握衡平之道。所谓治国手腕,也不过是这衡平之道的体现而已。只有衡平,将各方势力互相牵制,互相争斗不休,他这个皇帝,才能做得安稳,他才能有余力去为江山为百姓做事。

天盛帝好不容易拿到了这盘名为天下的棋局的操控权,他还有太多的想法和抱负,想要施展,以实现一个君王的尊严与自信。

“臣不便露面,先避去后殿。”

韩莳芳起身,拱袖告退。

皇帝将手中棋子丢进棋篓里,坐在原地吩咐:“请国公进来。”

“首辅,裴道闳进了宫。”

自然也有心腹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卫府。

卫悯负袖站在乌衣台上,望着宫城内清晰可见的连绵灯火,感叹:“皇帝如今是真的长进了。”

“利用首辅去敲打裴氏,皇帝这一招一石二鸟,实在高明,这背后,恐怕少不了韩莳芳出谋划策。”

龚珍站在后面,愤愤道。

卫悯泰然一笑:“输给本辅一招,皇帝不甘心,你以为韩莳芳便甘心麽。”

龚珍道:“韩莳芳此人,城府深沉,首辅便不担心,他利用裴氏,坏了首辅大计麽?”

“是非成败,自有定数,本辅以前倒是小看了他。”

卫悯意味深长道。

龚珍:“韩莳芳也就罢了,皇帝却实在薄情,当初若无首辅扶持,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宫婢所生卑贱皇子继承大统。继位之初,他待首辅何等恭敬,首辅站着,他甚至不敢坐着,如今,他竟然翻脸不认人,串通韩莳芳与裴氏,将首辅踩在脚下。宫中人人都说先帝刻薄寡恩,冷酷薄情,依臣看,如今这位,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不然,当年三郎君也不会——”

后面的话到底涉及禁忌,龚珍吞了回去。

卫悯浑浊目中没有丝毫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