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初道:“张大人这样忽然来逮人,实在叫我难做,我府公子怎可能与陈一示有牵扯?安逢元宵那日在府中失足落水,养了一月才算好全,如今脑袋都是晕乎乎的,连几年前的事记不起来了,为此义母可是好好地说了我一回,张大人就算问安逢的话,怕也是问不出来什麽。”
淩初倾身对张怀易耳语了几句淩君汐的原话,无非就是忘都忘了,有些事就没必要再回忆,而审问安逢,或多或少都会提及当年的事,惹了龙颜不悦。
安逢被掳走那段时日正是热闹的上巳节,鲜花果饼,绸缎锦绣不断运至上京都城,人来人往之间竟让陈一示钻了空子,将安逢掳走。
那时龙颜大怒,斥言京中疏于安防,犯人竟能随意掠夺小儿,贼人如此放肆,日后怕会猖獗狂妄,闯进皇宫!
圣上连下两道御旨,巡防各级官员官降一级,罚俸一年。
京中巡防体系冗杂,管理混乱,各部都有点人在巡防之中,互相牵制,在战时尚且看不出来什麽,国泰民安,无纷乱之时,弊端就渐渐显现出来,于是后来设立只听命于皇权的守卫军简直是顺水推舟,情理之中。
天家怒火燃及了大半的官员,或无辜或不无辜,都憋着闷气,将军府是苦主,帝王让淩君汐举荐一人作副使是表了尊贵般的歉疚和荣宠,也让被罚官员的大多敌意都微妙地指向了将军府,又俱又羡,又恨又妒。
张怀易神色有些挂不下来脸的尴尬,也有些责怪安逢不带牙牌的火气:“原来真是将军府公子,方才本官唐突了,不过本官秉公办案,捉拿犯人,公子日后还是带好牙牌,免得与捕员有了沖撞。”
安逢应得真心实意:“多谢大人,晚辈谨记于心。”
话说完,也无人收起兵器,张怀易舍不下脸面收回命令,就算失忆了他也想带人走去问问,不然脸面往何处搁?
向童等人因淩初到来,也不知如何行事,两方人无言一会儿,安逢道:“既是依律办案,晚辈虽然记不清事,但也应当循律受审,还望大人莫要与我府上人计较。”他说着示意向童。
一个侍卫拦着大理寺卿这麽大的官已经是无礼了,罪说大可大,说小也小,向童也知安逢是给他解了罪,心中感激,连忙对张怀易行了个武人礼:“鄙人莽撞,沖撞了大人,望大人勿怪。”
张怀易有了台阶下,便也和颜悦色道:“无事,你护主心切,公子明理,那本官便在门外等候了。”张怀易挥挥手,带着人出了门。
江晟小声道:“为何还去?”
安逢看向江晟:“大理寺办案疑人都是常事,我理应前去,方才是怕会牵扯到娘亲,担心其中有诈,谨慎了些,不然我也是要跟着走的。”
江晟咬牙道:“我只知陈一示那畜牲死了,却不知竟死在这条巷子,死了便死了,还闹得我们不安生,你我在此用膳,谁知会不会有什麽髒东西!他活着的时候四处通缉都找不见人,现下人都死了,就来查着争功?死在这里有何稀奇的!怕不是打听到你在这里——”
淩初出声打断:“陈一示酗酒而死,在这里只是巧合。”
江晟被打断话,看向安逢,见人脸色无异,似是没注意他的话,他才像是转移话题一般地发起了脾气:“知道了知道了,用你说?就是这巧合真让人恶心!我今夜定会膈应得睡不着觉!”
江晟本还要去找朝风楼的麻烦,安逢拉住他:“好了,这一个小酒楼,怎能跟官斗,见大理寺来了,自然也会将长定此房的人认作犯人。你心意我领了,饭也吃了,有没有此事都是一样的。”
江晟无言,一腔憋屈的怒火发洩不出来,闷得他脸色青沉,他本还想再说些什麽,向童却拉了拉他,示意他不可多言。
本就是出来吃个新鲜的,谁知出了这样的事,安逢嘴上说着没什麽,心里却是有些不好受,他见淩初额上微汗,方才进来是气息也略显急乱,一看便知是收到消息,匆忙赶到。
安逢看了淩初好一会,才不自在地移开眼神,面有赧意道:“劳烦义兄来一趟了,这样的小事还来替我摆平。”
淩初看着安逢窘然的面色,心里一软,他正要说话安慰,便被江晟插话:“淩初定是凑巧就在附近,不然怎会来得这麽快?守卫军营可是离这里远得很,鸟都不会飞这麽快。”
淩初自然不会说是自己的人就在这儿看着,一有风声他便能收到消息,他现下喉头还有一股因运功太急而漫上的血腥味,听到江晟这麽说也只能连同话一并咽下,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