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眼前浮现出了重重幻影,他看见休戈坐在马上笑着冲他伸出手,凌睿将他压进床里死死掐住了他的颈子,他很快就会死了,气急败坏的南朝皇帝本是个不精武艺的人,此刻的手臂和额角却绷出来道道青筋。
萧然眼里渐渐失了光亮,他还是那般怜悯又讽刺的笑着,乌黑的头发凌乱的散在身后,心肺的钝痛如期而来,他差一点就被凌睿生生掐死了,直至最后关头凌睿才如梦初醒的停了手。
萧然惋惜又遗憾的失去了意识,他不知道凌睿垮着身子在他床边坐了良久,手指想摸又不敢摸,反复徘徊在他被掐出紫红印子的颈边。
帐里的烛火摇摇晃晃的熄灭了,凌睿在黑暗中才有了抬手的勇气,他摸着萧然的颈间感受那种微乎其微的跳动,他对萧然的贪婪永远不会变,凌睿终究是个太自负的人了,他绷着唇角俯身吻上萧然的眉心,近乎呓语一样在他耳边轻声一语。
“阿然,我会让你看见的,江山面前,他只会和我一样君王无情。”
第二十二章 和谈
萧然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他梦见熙熙攘攘的南朝街头,卷发兽袄的北原国君和使臣走在格格不入的长街上,他们正带着进贡的车马,从城门一直走到宫门。
彼时北原与南朝边境修睦已久,只是那一年的崇关矿产颇丰,主脉上的巨矿开了三年,足够将所有的修筑和军资更上一层楼,南朝广发请柬的目的与其说是宴请倒不如说是威慑,当时的凌睿风头正盛,老皇帝便派他全权打理他国的宾客。
他始终陪在凌睿身边忙前忙后,北原使团是最后一个入都城的,休戈的父亲阿坦达正值壮年,人高马大的北原汉子带着十匹千里良驹,南朝的军备一向富足,唯独战马的品种不算上成,阿坦达带来的皆是年轻精神的种马,自然是诚意十足。
他与凌睿接待使团迎他们入宫城,萧然那会忙得几天几夜都没合眼,他只有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偏偏越缺觉越不能睡,凌睿有很多事情只放心交于他手。
长街上聚满了围观的人群,南朝重文轻武早已是数代的风俗,大多数百姓都将北原人看做粗鄙粗野的蛮荒野人,凑热闹看戏的大有人在,萧然走在边上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周围人的目光太赤裸了,那种不加掩饰的讥笑和鄙夷连他都觉得很不舒服。
骚乱是在临近宫城的时候爆发的,进攻的马匹不知为何发了狂,十匹良驹都是一两岁的年纪,正巧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街头的人群簇拥成团,发狂的马匹根本没有办法控制,马队开始疯狂冲撞周围的人群,凌睿的马也受了惊,王府的侍卫第一反应皆是护主,其他影卫一时间甚至不惜将疯马往与凌睿方向相反的人群赶。
萧然完全是下意识冲了出去,他从惊起的战马脚下捞出了一个长发卷曲的北原孩子,看上去比他还要小一些的小随从刚好在马队中央脱不开身,战马不偏不倚的踩上了他的肩颈,萧然胜在反应快,身体也灵活,他就地搂着小孩的身子以肘撑地足足滚了四五圈才捡回一条命。
惊慌失措的人群成了比马匹更大的威胁,他护着小孩从惊叫四散的人群中脱身,剑不能出鞘便只能狼狈的以剑鞘格挡开旁人的手脚,一身玄色短打沾满了泥土灰尘,他的发髻被人群冲撞散了,最后只能披头散发的护着那个小孩跑出来。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去救凌睿的影卫,萧然对此并没有太多辩解,他不会辩驳凌睿早已身处安全之极的地方被人层层围住保护,也没有争辩他若不去救,那个孩子就会被马蹄生生踩死,他静默无声的立在原地受了凌睿的一巴掌,看似文弱的凌睿气急,当即打肿了他半张脸,打得他唇角也淌出了殷红的血迹。
那个小孩便是休戈,十六岁的休戈长得比同龄人慢许多,阿坦达经常担心自己儿子会长成一个连马都上不去的小矮子,为此小时候没少拎着他的腿将他倒着提起来使劲抻一抻。
休戈那会只能说非常不地道的汉话,后来老皇帝请北原国君去猎场,说是要看北原人骁勇的骑射,其实只是为了将本应该平起平坐的他国君王当成台上的戏子来羞辱而已,休戈不愿看自己的父亲被人戏耍,于是就偷偷摸到了猎宫的角落找萧然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