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下午你还约了人出去吗?天这么热……不如你推了那人,留下来陪我玩皮影吧……”
对那人说着,公主轻轻娇笑起来,带着几分故意的轻佻,叫宰相在屏风外听得心刺痛不已。
宋洵有些迟疑,可公主盛情难却,他也不想推脱,于是终于下了决心似的,道,“好。那,那在下留下来陪公主,下午不去了。”
漱鸢面上虚浮一笑,不带一丝一毫地情感,悠悠道,“好啊,那你再用皮影给我演一个故事吧……”
宋洵说好。
然后房相如看见屏风上的那个影子起身后,慢慢绕了出来。
宋洵拿着皮影出来的时候见房相如一言不发地立在那,着实一惊,倒吸一口气,连忙垂手窘迫,轻声道,“义……义父,您,您怎么回来了。”
房相如默然不语,下意识地慢慢握紧藏在袖的那个玉香囊,只觉得上头的镂空花纹隔着薄薄的布料嵌入手心,硌得他生疼。
屏风后那道柔柔的背影停了一下,仿佛在发愣,然后只见公主不紧不慢地提衫而起,从后头绕了出来,立在宋洵身前,诧异地看向房相如。
他垂眸的视线出现她的衫裙裙摆,妃色的绮罗纱叫他看得眉头紧皱,心里翻腾起前般不曾有过的复杂滋味,宰相像被钉在了地上似的,居然迟迟没有对公主行礼。
半晌,他终于抬起眼,提起勇气看向她。
只见比起宋洵的窘色,公主很是坦然,带着一种陌生的疏离和客气,叫他看不懂。
“房相。” 公主浅笑着叫了他一下,声音如天边的淡云,在空荡的茶室里轻轻回荡,“这个时候你不好好地呆在书省,回府做什么?”
房相如环袖行礼,双手隐藏在在袖几乎发抖,也不知是出离的愤怒还是觉得羞辱,只觉得那个贴在手心的玉香囊仿佛一下巴掌似的,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
他心顿挫一下,回味着她的话,语气里似乎带着责备埋怨。怎么,她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这是不小心撞破了她和宋洵的见面吗?
房相如心寒凉凄惨,可到底是宰相,强行忍着发昏的头脑,平静答道,“今日不是朝参日。臣在思政殿觐见完陛下后,无事就回来了。”
“哦……” 她立在那,居高临下地看了看这一对俯身向自己行礼的父子,轻轻扯了下唇角,然后移步到他们面前,微笑道,“既然房相回来了,天这么热,不如一同进用酥山吧。”
暑热的天气里,酥山甜而冰凉,最是解暑的好吃食。
房相如想,她不该只是为了到他这里来吃酥山的吧。
宋洵听见公主的话后,殷切地起身,道,“在下替公主和义父去叫管家他们安排吧。”
公主说好,然后宋洵恭敬地退了出去。
茶室只剩下他们俩人。
熏香缭绕,是管家特意为公主燃起的甘松香。
房相如这才缓缓起身,垂袖立在那,眼神淡漠地问道,“公主怎么来了?”
漱鸢垂眸轻笑,一步一柔地走上前来,与他站得颇近,仰着脖子看他,然后倾城一笑,漫不经心道,“我来找你啊。”
“是吗?”
她几乎贴上他,超过了君臣该有的距离,他已经能闻见自她脖颈间散发的翠云香的香甜。
然而,房相如这次没有躲开,只是垂睫久久地盯着她,企图望进她这双好看的眼睛的深渊,然后看清她的内心。
然而他却无奈地发现她眸除了一片温丽妩媚之色外,并无其他。
在宰相的府邸,寂静的内室,方才还同宋公子言笑晏晏的公主,此时又被宰相这样盯着,这样的关系实在是有些暧昧。
房相如目光深沉地看着她,而她居然第一次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了。
漱鸢脸色有些发红,不经意地收回视线,慢慢侧过身,昂首淡道,“你也不必多想。我是病好了,在宫里闷得慌,想去别的地方走走,但是又怕出事。想起房相的府邸最是安全,所以就过来看看。”
其实她很高兴,因为今日宋洵是不会出现在那里了,而侯婉卢,大概要空欢喜一场,好好开始品尝一下背叛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