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漱鸢忽然被他发现,脸上迅速浮起一层浅色,抿唇故作淡然说:“三年未见房相,不知房相可曾娶亲了?”

她忆起来少时归宫后,房相如没多久就赴外地任知州,直到如今这个年岁,他终于回到长安,登上相位。这辈子在此时重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依旧独身一人。

房相如淡着声答道,“回公主,臣不曾娶亲。”

漱鸢满意一笑,心头雀跃起来,继续道,“我倒是一直有些怪,房相而立之年,迟迟未娶,可有了心仪的人么?还是在等谁?”

“臣已将此生献于大华王朝,至于男女情爱之事,实在无心牵挂。” 房相如迈着步子,一面侧首仔细看了眼漱鸢,道,“劳烦公主费心。”

漱鸢还有点不甘心,复问道,“不知房相钟意什么样的女子?家世?年纪?” 她想起来什么,笑了笑,“想来房相最不喜娇纵女子,听闻前阵子房相又进谏陛下,弹劾我宣徽殿吃食用度奢侈。房相也别太苛刻我了,如今我正长身体,吃的确实多了些……”

房相如不认为她吃得多,倒是觉得她的话的确有点多了。

漱鸢抬眼瞧见房相如一双敏锐的眸子里正映出她的不对劲,连忙轻昂起下巴忙掩饰道,“房相救本宫于微时,又做了两个月的少师,于情于理,房相的婚姻大事,本宫在意些也算常情。唯有给房相寻个相配之人,我才放心……本宫先过去陪父亲了。”

“臣…… ”房相如再抬起头时,却见她已急急朝归云亭的皇上那边去了。望着那袅袅背影,他唇角忽然温然笑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

“义父,咱们也过去吧。”宋洵上前一步,低声说了一句。

房相如脸色慢慢肃然起来,偏目问道,“你刚刚去哪了?”

“我……我随处走走,刚好碰上永阳公主过来……” 宋洵低头回话,生怕他看出来什么。

房相如心沉叹口气,提点了几句,便也回了归云亭。

“鸢儿……?”

春光里,陛下温和地探身唤了一声,却见漱鸢仿佛走了神似的,半天没回答,随后拍了拍她的肩,道,“鸢儿,朕问你话呢。”

漱鸢正想上辈子的事想得出神,冷不丁被拍了一下,回过神来才发现众人都在微笑地看她。不由得茫然地望向父亲,低声道,“父亲刚刚说什么了?”

皇上见她方才神游,仿佛更确认了什么似的,笑道,“你觉得房相如的义子,宋洵,如何啊?”

漱鸢心里顿时沉了下去,难不成这辈子,她现在就要被指婚给宋洵了?

细想一番,定是刚刚与宋洵一同登上杏岗时被父亲瞧见了,这才起了误会。此刻若是直接说不愿意,恐怕就要在这些朝臣面前拂了父亲的面子。

漱鸢偷偷抬眼看向房相如,却见他置身事外似的正抬袖饮茶。

“父亲,”漱鸢立即花容含笑,一面给父亲斟了杯酒,一面撒娇道,“女儿还小,想多陪伴父亲几年。求父亲别赶鸢儿出宫。”

皇上听后,慈颜笑称,“怎么能说赶呢。你那些姐姐们,十五岁就订了亲,十八九岁才出降,一样可以在宫里留几年。而且宋洵一表人材,风姿翩然,朕瞧着不错。”

这……漱鸢言语间进退两难起来,心里不由得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和宋洵一道过来了,正犹豫着说些什么,却瞥见旁边那个一直静默的人抬了抬手,唤道:“陛下。”

漱鸢的目光飘至房相如那头,只听他淡声道,“承蒙陛下不弃,赏识宋洵,臣先替他谢过圣意了……”

她听得差点躺地而去。房相如这一句话倒是和上辈子领旨谢恩的时候说的一样,难不成,这刚回来就要栽他手里了?

房相如微微前倾身子,垂首郑重又道,“……可臣认为,他们二人恐不大合适。”

“哦?此话怎讲?”

房相如抬了抬袖,“回陛下,臣曾身为公主的少师,亦是宋洵的义父。这两人的性情,算是都了解些。臣以为,公主性子明朗娇贵,可宋洵他内向寡言,恐让公主生烦闷。更何况,宋洵现在无名无勋,如何心安理得的尚公主?还望陛下三思。”

“女儿觉得房相言之有理!” 漱鸢闻言,赶紧扶着父亲的胳膊晃了几下,再添一把火,道,“父亲,今日是来赏春的,怎能随便就给女儿定亲。”

皇上倒也觉出几分道理,思量片刻,也觉得不合时宜,道一声罢了,这事也就先这么塘塞过去了。

前头不远处的鸿波池边,有一大群宫人在玩射鸭,时不时传来叫好声,皇上被那欢声笑语吸引,来了兴致,起行往那头去了。

同样有兴趣的朝臣和女眷也伴驾前往,零零散散地一走,空荡荡的席子上,唯剩下她和房相如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