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这几位皇子公主都生的很好,许连琅进来时,也不过看了一眼就挪开了,三公主与容昭不同,到底是在皇家长大,自带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今日天还未亮,路薏南就被婢子叫醒,说是那位许姑娘已经来了,她很惊讶,没成想这么,行宫与围场所隔不远,但至少还是有两天的脚程。
细细询问了才知晓,许姑娘忧心七殿下,舍了马车轿撵,直接爬上了马背,柔柔弱弱的姑娘,在马背上日夜不休,山路颠簸崎岖,马背上实在不好受,膝盖胯骨都被扯的生疼,连派遣过去的侍卫都受不了,许姑娘硬是一声不吭挺了过来。
期间吐了好几次,还是在侍卫的强说下,才肯在驿站歇脚,喝了口热茶,便又开始赶路,侍卫无不感慨,说没见过这么能吃苦的姑娘。
路薏南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没见到人的时候,害怕自家这个傻弟弟被人坑了骗了,毕竟路介明年岁还是小,对女人的好心没有人引导,实在是容易被人引到沟渠,她对这位许姑娘说不上有偏见,只是总想着能亲眼见见为人才好。
等着人终于来了,才恍然大悟,这样的姑娘的确值得人喜欢。
但这样的喜欢未免有些僭越了。
路薏南安静的看着他们的举动,早就遣散了一众伺候的宫人,她长而秀的眉头皱了起来,察觉到许连琅率先升腾起的尴尬情绪,她那双如雾似雨的眼浮现出一抹琢磨不透的笑意。
反观自家的七弟弟,人都还没清醒,撒娇卖萌的动作已经连续不绝,其实他也不过才十四岁,该是这样的性子。
哪有什么人会平白无故的少年老成,不过都是无奈之举。
路薏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路介明,她以为他独立倔强强过一众皇子,是匹蓄势的狼,却不知道,原来在特定的人面前可以瞬间化身为奶狗。
哼哼唧唧的样子,呓语间都在暗含着渴望疼爱的心思。
路薏南遵规蹈矩久了,破格的事就在眼前,她只想放他们一马,也更想为他们留住这难得的相守。
为了不让许连琅推开自家弟弟,路薏南很知趣的悄悄离开了。
离开前还一再嘱咐,“许姑娘,你多看着点儿,他老是时不时的就发起热,我守了几日了,累的不行了,该换你了。”
她佯装苦恼继续道:“等你什么时候累了,再派人去寻我。你也知道,木兰围场这边女眷本来就少,看护伤患这样的事,还是女眷来更细致些,是不是。”
她信口开河,到底也还是心虚不敢与许连琅对视,说完就匆匆离去。
她并不想留在此地不招人待见,她百分之百确定,小七并不是很想看见自己。
同样都是叫“姐姐”,怎么“姐姐”跟“姐姐”差距那么大呢?
同时她也很是确定,许姑娘不会叫自己来看护路介明。
她乐于自在,也算是终于得空,与自己的亲弟弟清算清算太子那件事。
说是清算,不如说是更想弄明白真相。
帐篷终于只剩了他们两个人,许连琅微微抬高了脑袋,垂眸去看路介明,少年病态深重,不过几日未见,已经瘦了一圈。
她心疼被他瘦掉的肉,都是她一口一口喂出来的,怎么就说瘦就瘦了呢。
少年的眉头紧皱,清冷孤绝的眉眼掺杂了一副可怜相,眼眸终于完全睁开,清晰的倒影出了自己的模样。
透过他的瞳孔,她看到自己的样子,焦虑、忧心、惧怕、后悔、疼惜……种种情绪险些要将她揉碎,她终是再也忍不住的,回抱住了路介明。
“介明,大概,是我错了。”
男女的身形紧密的贴合,谁都没能再生出绯色的心思。
路介明呼吸都轻缓起来,生怕惊扰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拥抱。
“姐姐,你终于肯叫我介明了。”
低柔的嗓,沙哑的音,干裂苍白的唇,喷吐出的气息是暖的,是热的。
“别再……叫我……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