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走过一道长巷,眼前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还有那绵延在山腰之上的紫红色,喜马拉雅山峰上的杜鹃似乎因为更贴近太阳的缘故,总是更偏向深沉热烈的红。
【每年的四月份,杜鹃花会盛放在山坡的每一个角落。】
恍惚回忆起在那一次前往安纳普尔纳峰的路上,热情的夏尔巴人对我说。
【这里的杜鹃花海——】
“很美,是不是?”
“谁!!”
因为仓促间转身脚下一个趔趄,在即将跌到之际,一双手伸出来扶住我。
“看来你还没有修养到可以出门散步的地步。”
他扶住我站稳,又松开手,后退几步用熟悉的眼神审视我。
“韩峥。”
我低声念着他的名字,低头,就看见了他明显比右边纤细了一圈的左腿,这才想起来,韩峥才是一个真正动过截肢手术的伤患。
“已经全好了。”注意到我的视线,韩峥掀起裤腿,露出金属色的假肢,“最后一次复健,无装备攀登摩崖,我拿了第二名。”
“哦,那你很厉害。”我有些干巴巴地佩服道,“摩崖……我还是听说过的。”
“所以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猛地抬起头,对上韩峥一如既往冷峻的视线。
他问。
“你要多久,才能完成复健。”
有一瞬间,我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无名的火焰,让我想冲上前去狠狠拉住韩峥的衣领。
复健?!你把一个人失去队友后的悲痛,称之为复健?那活生生的性命呢,那前一刻还在与你聊天说笑的友人吗,在你眼里难道就是复健所需要的冷冰冰的天数吗?
“17人。”韩峥说,“这是今年攀登珠峰的死亡人数,其中超过半数都是随行的夏尔巴协作,而剩下的一半中,有3名中国人,全部来自你们节目组的登山队伍。”
“死亡的夏尔巴协作,会得到不超过价值一百万人民币的尼泊尔保险赔偿,而因录制节目出意外的登山者,还得到了节目组支付的额外的补偿金。滕吉的奶奶可以分到一百五十万元人民币……”
我低吼,“够了!”
“不够。”韩峥继续说,“这一百五十万元,不仅要用来照顾年迈的老人,还有滕吉家族里其他失去父母的孩子,他是这个家族唯一的壮劳动力,而他最大的侄子今年才十二岁,这个男孩如果想要尽快支撑起家族,就必须踏上和滕吉一样的路,做登山向导……”
我说了!闭嘴,闭嘴,闭嘴!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一拳打在韩峥脸上。直到对上韩峥骤然冷下的眼神,我下意识地回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他冷嘲的目光。他从来就是个冷酷而直接的人。
“即便你遮住耳朵,不想听,这也是现实。”韩峥吐出嘴里的一口血沫,“所以,你要逃跑吗?你要逃离登山这个世界吗,何棠江。”
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