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是个女孩!”梁亚夫的吼声穿透好几层隔音良好的门板。
然后,那名躲在楼梯弯角小厅的女孩听见了,她匆匆回身往楼上跑,一本父亲要她看的书从她怀里掉出,啪啪啪地沿着楼梯滚下,落在客厅最不引人注意的晴处。
皇泰清捡到了那本书,上楼往女孩房间走。他只敲了一下门板,女孩就开门让他进入。女孩抱住他的腰杆,脸庞贴在他胸口,声音柔弱低哑地说:“哥哥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也要离家……”
当时女孩才十四岁。皇泰清安慰女孩,要她等两年,如果两年后,她还想离家,他就带她到很远的地方。
女孩当了两年令父亲头痛的叛逆少女,在一个特殊的日子,跟随皇泰清离家远行了——
那一天是火星最接近地球的日子,火星每六百八十七天绕日一周,公转的速度比地球慢一点八八倍,地球每七百八十天追上火星一次。
女孩离家那晚,火星在夜空中又红又亮。
“你在观星呀?”一个声音中断了皇泰清过往的回忆。
柏多明我摸黑顺着铁梯爬到斜倾的屋顶上,坐在皇泰清旁边。
“这么晚了,还不睡?”皇泰清长腿交叠,曲臂为枕,卧姿很率性。
“孤枕难眠。”柏多明我笑了笑,眼睛望着远方。
这座收容村四周没有任何路灯,有的只是那飘闪在帐棚式矮屋里的煤油灯,从学校屋顶看去,那矮屋聚落蒙蒙胧胧,像只暗夜里伏踞在岩块上休憩的鲜艳飞蛾,总算为这单调的地方增添了一点美感。
“孤枕难眠?”皇泰清低喃。“你们不是一帐棚的人吗,哪来孤枕难眠?”
“陪睡对象不对啊。”柏多明我哼笑一句,嗓音转沉,很感叹似的。“今晚倒是一颗星也没有。”天空暗得如同有人打翻几吨黑色油漆,连月也不见踪影。“真希望惑惑在身边——”这句话让皇泰清猛然站起。
皇泰清的动作太大,甚至踢起一块瓦片,滚落地面,碎裂声响破坏了原有的静谧。
柏多明我挑挑眉。“小心站稳。听说惑惑就是从这里摔下去的。”他好意提醒。
“我知道她从这里摔下去。”皇泰清嗓音冷硬,蹬蹬鞋跟。“你自己也多小心。”
“我知道。”柏多明我语气深幽。
皇泰清沉定思绪,望向柏多明我的方向,问:“到底什么事?”柏多明我不是个爱抬杠的人,尤其在这种夜里找他抬杠。
寒风呼呼吹袭,挟带砂上,像针一样,刺痛皮肤。
柏多明我取下肩上的贝雷帽,往脸上盖,边躺下身躯,说:“恐怕过几天,这一带会开始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