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间的手指紧到泛白,然后骤然松开了,抬眸坦然地望着她,将一切都交付给她。
“你知道的,”他轻轻说,“晏嘉禾,我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我只要你告诉我,你知道的。”
晏嘉禾枕在沙发上,头发垂下去,眉眼清澈,平和地望着他,半晌,轻笑道:“我知道什么呢?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我只知道有一种人,不论男女,他们生来洁身自好,严以律己,渴望每一步都毫无差错。”
“倘若命途多舛,他们的身体先有了归属,那么他们也会强迫自己的心接受这个归属,以达到世俗上的身心合一。”晏嘉禾微微蹙了蹙眉,像是不解,像是淡漠,“池间,你就是这样的人,你希望清清白白过这一生。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你还想问什么呢?”
所以你只是先被购买了,然后别无选择,所以你千万不要爱我。晏嘉禾想利用的只是他的人,并不是他的爱,她还保留了一丝良知和底线,没有坏到那个程度。
“是吗?”池间想,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过了片刻,他又问道:“那你呢?”
如果我所求清白,那你呢?世人应该皆如此吧。
“我?”晏嘉禾眼眸中波光流转,“上天给你发的是白纸,你精心对待自然有好作品。可是它给我发的是张黑纸,就算我怎么努力,底色污秽也是徒然。我有心搏一搏,但其实我心里明白,大概是挣不过的。”
她望向天花的边饰,醉后的迷离有着知宿命般的薄淡。
池间半跪在沙发边,凝视着她,低声问道:“若是当真挣不过呢?”
晏嘉禾笑了笑,沉寂凛然,“就像林意那样,会坠落的。”
她畏生畏死,若真挣不过,她也不敢径直了断,只能缓缓坠落,随波逐流,直到生命归于每个人必然的方向。
“不会的,”池间看着她,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声音清澈明亮,“晏嘉禾,我承住你。”
随着这样的心情说出口,到此还有什么不明了?她对自己的分析是错的,池间凭藉着敏锐捉住那浮光一念,倏忽拨云见日,心里再无迷茫。
他注视着和她的咫尺之距,长睫纤浓,眸光似杯温水妥帖蕴热,“晏嘉禾,我确实想要这身清白,但是我想把它交给你。我受你恩惠,我对你有感激。我不愿你前路艰险,我想和你同行。”
“这些情绪是构成我人格的绝大部分,若是它们都指向同一个人,我想,它们整合起来应该有一个新的名字,”池间顿了顿,迎向她的目光接着说道:“是爱。”
爱是凭空而来的单独一种情绪,还是美好的漫长的混合造就的产物?对于池间这样矜持稳重的人来讲,或许是后者。
他垂下眼眸,像是午夜的昙花,一瞬绽开去剖白,又立刻安静地合拢。
他知道,如果程文怡和傅连庭的话没错,她酒醒了应该不会记得。但是即便如此,他搭在红色沙发边缘的手,还是握紧了。
晏嘉禾想了半晌,才明白他说了什么,似笑非笑地问道:“绝大部分?那剩下的呢?”
“是我的自由和尊严。”池间轻轻回答道,那是他的底线。
晏嘉禾笑道:“不能给任何人?”
池间抿了抿唇,黑眸温润,望着她却没有说话。
晏嘉禾也不恼,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能给任何人?”
池间慢慢红了脸,眼眸一点点压低,低到无处可藏,倏忽侧过头去不再看她,薄唇几乎不可见地动了动,到底还是未发一言。
晏嘉禾笑了一笑,便也不再问了。
她其实很喜欢这种态度,爱是有底线的,如果没有底线,就会变得像林意那样疯狂,毁人毁己。
虽然,她的底线和旁人不太一样。
过了半晌,池间默默地又把脸转了回来,到底没忍住,谨慎地问道:“那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晏嘉禾望着天花眨了眨眼,淡淡说道:“有。”
池间的心骤然提了起来,眼角眉梢都开始紧绷,静了片刻,不安地问道:“那他是怎样的人呢?”
晏嘉禾皱了皱眉,似乎抉择了良久,才低声说道:“是我弟弟。”
池间悬起来的心瞬间放了下来,暗自松了一口气,温柔地笑道:“不,不是那种爱,你误会了。”
“那是哪种?”晏嘉禾饶有兴致地转头看他。
就是像我对你这样,池间想说,可是光是在心里想一想,脸色就涨红了。
“没…”池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早点睡吧,我去给你拿被子。”
池间撑着沙发边缘站了起来,她的卧室他自然是不会进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被子和枕头都拿了出来。
悉心地给她垫好盖好,池间看着她陷在被里的模样,柔和地说道:“晚安。”
接着便扔掉了用过的医用棉纱,关好了阳台的玻璃门,蜷在沙发旁边的地上,盖上了羽绒服。
池间抬眼望着她垂下的一片深蓝色裙角,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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