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应声似乎没听见肖凌在说什么,只是看着江安遇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走廊尽头。
办公室的这条走廊太长太安静,以至于裴应声甚至有一种不清晰的错觉,江安遇会回头,朝他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然后抵在他肩头,又像个不会说话的小朋友一样洇湿他大半的肩头。
然而并没有。
心口停跳一般的折磨,裴应声忍不住蹙眉,讶然寂静的气氛在走廊里弥漫着。
“裴哥,”肖凌看着他的殷红不断流血的脖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你脖子怎么了,阿睿,联系医生,马上带着酒精和纱布过来!”
“我的天爷嘞,可千万别留疤...”
“他走了?”
裴应声终于开口,像是带些不可置信,打断了肖凌的声音。
肖凌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事,哪次他和江安遇闹矛盾,问过一嘴江安遇后来的情况?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肖凌走廊尽头安静的连掉根针也能听见,“啊...是啊,秦墨那事,看样子对他打击挺大的,听说一直在医院守着。”
医院?
裴应声忽然想起小孩刚没父母那两天,上厕所也要他跟着才去,他问为什么,小孩才怯生生的把答案写在纸上。
因为害怕被压死的那些叔叔阿姨们变成鬼回来找他报仇。
裴应声当时听完就笑了,原来他怕鬼。可就算报仇也应该来找他才对,找他一小屁孩有什么用?
小安遇红肿着眼睛看他:叔叔也做坏事了吗?
裴应声看着他,难得缄默不言。
从那以后,小朋友不管在哪里睡觉,都要开一盏夜灯。
所以夜里医院的走廊又阴冷又潮湿,阿遇真的不害怕吗。
想到这事,裴应声的呼吸忽然卡在喉口,不上不下,藏在大衣口袋里的手忍不住搓捻着鹿皮手套。
应该是害怕的。
“那家医院晚上有没有夜灯?”
肖凌问他问的一头雾水,却还是回答了他,“应该会有紫外线灯。”
裴应声眉头蹙的更深,然而面上却还是一片冰冷。
那他应该更害怕才是,难怪连眼圈底下也是乌青,裴应声甚至能想到他在那张陪护床上,怕的没敢合眼睡觉。
以前这样他都会喊‘小叔’,不知道昨天晚上,喊得是谁。
罕见的无力感涌上心头那一刻,裴应声看向肖凌,“我对他很差劲?”
差劲到让他想离家出走。
肖凌无语凝噎,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想不通他为什么会问这种显而易见的狗屁问题,“主要还是看...看哪件吧?”
他的回答太过笼统,裴应声很不满意,但也确实无可指摘,他太坏了。
“他额头的伤,秦家人打的?”
“我猜是秦烨,今天他也去了,那小子歹,净欺负咱们家孩子老实。”肖凌没注意到江安遇身上的伤口,毕竟只要是跟着裴应声,身上有伤口很奇怪吗。
上次为他喝海鲜粥那件事,上上次在黎逢苑折腾他整整一天一夜,连私人医生也看不下去要裴应声收敛一些,上上上次热搜那件事,江安遇应激瘦的不成样,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差点要了江安遇的命?
裴应声什么时候有良心了。
然而他到底没敢开口和裴应声说这些,毕竟那天生日过后,裴应声已经是裴家正式的掌权人,整个京城都要看着他的脸色,哪怕他最后折腾死江安遇,那也只能算江安遇倒霉,识人不清。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裴应声像是自言自语,江安遇只要告诉他,他总不会让那些人好过的,说一句‘小叔我被欺负了’很难吗?
肖凌还震惊于裴应声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然而下一秒,办公室的门就被狠狠摔上,与此同时,他的手机上也传来一条消息。
【裴哥:去医院调监控取证,不接受调解,直接起诉。】
肖凌莫名庆幸还好自己刚才没把那些话说出口。
...
江安遇从前台领过自己寄存的猫和衣服,转身离开的时候,抱着猫的手还在发抖,口袋里的匕首仿佛还残存着掌心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