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怒反喜,抓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浓睫半垂,如此从仪贞的角度瞧去,他的眼尾便如写意画儿里的雁翅一般,秀长而缱绻。
仪贞咽了咽唾沫,作祟一时的酒虫被压制住了,她忍不住向他靠过去,唇贴上唇,嬉戏厮磨。
在不引人留意的角落,皇帝一脚踩住轻飘飘落地的丝帕,远远踢开了。
这是七月初三,仪贞第二回 被他抱回猗兰殿,而距他们上一回同床共枕,则过去了七十五日。
不胜酒力的人神志与肉|体皆比平素迟钝不少,东倒西歪地坐在他身上,攥着他散开的几缕发丝当缰绳,随着自己的性子驰骋一阵,未久应是到了地方,挣脱鞍鞯的桎梏就欲翻身下马。
他原被她扯得隐隐作痛,不算难忍,但对骨子里那股疯劲儿而言恰是火上浇油,对方撒了手,他却不肯,欺身过去连揉带缠,毒蛇吞人也不外这些招数。
仪贞比才喝下酒的时候醉得还要沉,眼皮儿胶住了似的张不开,一觉睡得香甜,踏实得连梦也没有,睁开眼时,皇帝衣冠严整地正由外间走进来。
已经散朝了?她稍一扭头,肩颈处便胀痛起来,以为是落了枕,伸手去按,居然摸得几许湿润。
“唉…”皇帝阻拦不及,再不复夜里那般凶狠气势,急忙走到床前,小意道:“咬重了有些渗血,早起敷了药粉,别再摸掉了。”拿温水润了帕子,来给她擦干净手指,又小心拨开衣领看咬痕,垂眸时见得上睑微红,搽过胭脂似的。
仪贞深悉他这副赧然模样是作给自己看的,试问昨晚险些摇塌床架子的人是谁?然则知之归知之,拦不住她仍觉受用。
琢磨了一下,她拍开他的手,说:“我要咬回来。”
皇帝当然满口答应,奈何仪贞实在不如他热衷此道,拽住了人也犹豫着何处下嘴,末了不过扒开前襟,咬着咬着,坚固沉实的拔步床再次迎来了摇摇欲坠的险境。
白日显形的男狐狸精道行愈高,甜言蜜语与楚楚可怜浑然一体,直把仪贞当丹药一般熔于炉中,熯天炽地里,艳红的嘴唇几与滚烫的耳垂交融:“蒙蒙,生个孩子吧。”
哪里由得她?哪里由得他们俩?脱口而出的音调却不管不顾,吟哦婉转里,细听皆是应诺。
“真是…”美其名曰补给她,厮混得带回来的接穗都给忘了,幸而甘棠去请教过花房里的老匠人,说是兹要贮藏得当,可以保存很久。
仪贞当即一拍手:“就今儿个吧!阴天好,也不冷。”
一篮子秋海棠枝条悬在井口上,至于嫁接的砧木,庐陵王在《侍芳记》中选择了茉莉,借其芬芳,合秋海棠之艳丽,色与魂兼美。
猗兰殿众人围成一圈儿,照葫芦画瓢地忙活。甘棠铲起一抔土,松松散散培在花根处,道:“听说农家嫁接果树,砧木必择与接穗亲合的,这位王爷怎么反其道而行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