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后苑初植百花,后因先帝元后独爱白梅,一度琼芳成林;先帝晚年一时兴起,又移来南地荔枝,改称扶荔园。
今时今日荔枝是早已不见挂果了,徒留一片深绿,皆因李鸿不爱兴造花木,得以保全下来。
翠浓却冷,越往深处走,越觉森然,仪贞拉着沐昭昭,在秋曛尽头停住脚步。
正欲开口,枝繁叶茂那一端隐约传来谈话声,是年轻女孩儿声口,循声瞧去,两个人身形也依稀相仿。
仪贞本以为是两个宫人,无意扰了她们片刻清闲,便转身要离开,不料沐昭昭轻轻将她一拉,示意她且慢。
仪贞不解地又望了一眼,才认出来人中有深居简出的淳婕妤,另一位则是——
“皇后娘娘懿安,贵妃娘娘金安。”那女子与淳婕妤年岁接近,梳的是未嫁女发式,俨然是皇帝的异母妹妹、齐光公主李溯。
“简简?”仪贞有些意外地唤了她的小字,旋即忙令她二人无须多礼:“一向少见你,今儿难得有缘,在这里遇上了。往后得了闲,不妨常一道聚聚。”
这话仪贞说着其实有些亏心。先帝升暇后,这兄妹俩就是一年只见一二面,除夕中秋应个团圆虚景儿,往往连句话也说不上;等到王遥身死,二人益发地疏远了。
更别说仪贞这位稀里糊涂的嫂嫂,乍见之下,几乎是惊觉:原来公主已经这样大了,几时行的及笄礼?
“多谢皇后娘娘抬爱。我一向也不曾随处走动,今日将针黹都做完了,眼睛有些胀涩,这才出来散一散。”
不怪小姑娘剖白得小心谨慎,在她心里,不正是在哥嫂手底下讨饭吃吗?仪贞暗暗念着“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且不敢过犹不及,克制地点了点头:“咱们做女红,无非为着陶冶心性,并不强求许多,凭自己喜欢就是。一年之中,也只春秋二季最宜人,倒不该辜负了好光景。”
又向淳婕妤颔首:“我与贵妃出来得久,有些疲累,先走一步,可别扫了你们的兴致。”
淳婕妤对仪贞的印象还停留在中宫皇后大显神威的时候,哪怕后来暗自琢磨时亦猜出几分真相,到底还是颇有顾忌。得此一言,焉有真心挽留的,忙不迭地恭送二位大佛离去。
与沐昭昭在华萼楼前道了别,仪贞走到含象殿拾翠馆里,提起的第一件事,就是齐光公主的笄礼。
皇帝居然被她给问住了,沉吟片刻含混答道:“大约有一年多了吧。”
这两年着实没过过几天心闲的日子,仪贞怕皇帝跟自己一般歉疚,赶紧道:“前朝的政务你还操心不过来呢,本该是我想着的——是我玩心太重,不担事儿,如今要弥补,总不能再办一回,只好从别的地方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