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幅鹅黄绸面上的百蝶穿兰若合一契,只有沉默的蝴蝶知道,那里有一痕看不见的缝隙。
至于岿然不动的两个人,因为濡湿的眼睫沉沉地压在下睑,倒是不太费力地跌入了梦境里。
梦是不为人力左右的,故此睁开眼时发现又将彼此搂了个严丝合缝,也终究不能归咎于谁。
仪贞一时间还没闹清楚这是谁的被衾,便扭着身子想往回缩,被皇帝不假思索地强力箍住,抵在肩窝处的下巴蹭了蹭,语意软绵绵的:“我错了。”
她就最吃这一套。腾出的一只手虚虚握拳,非常流于表面地在他背后敲了一下,提点他不许抢自己的说辞。
就算两讫吧。二人达成共识,两床被子间的楚河汉界就此通达了。
没过几天,除夕在望,内廷里各司各衙忙得脚不沾地,仪贞这个皇后却悠哉游哉——姗姗来迟的天癸好歹还是来了。
晚了小半拉月,毕竟是有些妨碍:彼时当着太医院院使说的嘴,而今都打了嘴,她是手也冷、脚也冰,小腹连着后腰一起酸痛,成日家捧着手炉、踏着脚炉、怀里还垫个汤婆子。
这么下去还不得把人都烤干了。仪贞近来又不爱吃蜜橘蜜柑,每每只靠葡萄来生津润肺。
司苑局今年不知想了什么新法子,秋日时收下的几种果子储藏到如今,取出来还是又鲜又嫩生。因为葡萄性平,皇帝连他的那一份都吩咐不要,尽数给仪贞随用随传。
仪贞每日不劳心不劳力,只管吃喝玩乐,竟比小时候过年更过得有滋味——还不用给人磕头。
人家来给她磕头时,也就能免则免了。熟识的比如沐昭昭、三位婕妤,大家惯常见面又交好,不必拘这些繁文缛节;交情不深的比如外命妇们,更犯不着你虚情来、我假意去了,安安生生地依序告坐,戏还能早些开场。
这天日头晴暖,仪贞又来华萼楼找贵妃翻花绳。沐昭昭熬过了旧岁,大约是换了运势,身子骨眼见着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早年里做女官的那股聪慧灵巧劲儿也重新拾起来了。单是翻花绳此类的小巧,满宫没一个能胜过她的。
仪贞偏又是越败越勇的性子,一门心思都扑在了这上头,恨不能寝食全抛,时时让沐昭昭陪着自己切磋。
可惜这愿景大不现实。且不说沐昭昭肯不肯,皇帝头一个就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