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皇帝在谢家待到下半晌,中秋夜里虽没有宵禁,但宫门下钥的时辰照旧不变,他们赶在那之前回去,晚上大概能与宫中众人一块儿赏月。
皇帝对此可有可无。他俩仍同去时一般,共乘一车进了宫门,月初升,皎如飞镜临丹阙,天幕则碧蓝若海。
索性下车来,牵了手随意地走。路过一方水池,两个人立在桥中,天边月与水中月都近得无人能不为所动。
仪贞勾了勾皇帝的指头,慷慨道:“分你一个。”
月亮的滋味便应声落在他唇齿中,轻的、软的、微微发凉但分毫不苦,是一种蓬发的捏不住的甜。
这甜蛰伏在李鸿殚精竭虑的头脑里许多年,不分时机地逃逸出来,不理会什么团不团圆节。
再一回神,又一年将尽。
仪贞从暖轿里出来,拢了拢斗篷,怀里小心翼翼地护着一捧红梅,迫不及待地进含象殿显摆去了。
“苏婕妤替我挑的瓶子,是一对儿,我看配着正好,另一瓶就送到贵妃那里去了。天儿太冷了,实在不敢邀她一道出来踏雪寻梅,就叫她待在屋里,也有这样鲜焕颜色亮亮眼睛吧!”
皇帝还没封笔,紧着腊月里的工夫拟定明年大计,被她聒噪得心浮气躁起来,没好气乜了她一眼:“难为你,这么冷的天还能一脑门儿的汗,过来我给你擦擦,别安生下来了反倒着凉。”
仪贞搁下花,果然乖乖上前来,由着他拿手帕在自己脸上拭过,又端起案上显然是给自己准备的茶来润喉。
茶水温度正好,喝下去一路熨帖,浑身的寒气都驱完了,只剩胃底还凉凉的,痉挛了一下,旋即干呕了一声。
仪贞连捂嘴都来不及,大感露丑,皇帝可不管她这些,一面伸手给她揉揉,一面就准备数落几句。
没揉两下,手被按住了,仪贞忽然盯住他,双眼放光:“我小日子没来。”
第67章 六十七
“…回娘娘, 从脉象上来看,沉而涩,与往来流利之滑脉迥异, 主阳虚而寒凝血淤, 微臣斗胆问娘娘, 平素行经可有艰难?”
新拔擢上来的太医院院使年近古稀, 须发皆白、慈眉善目, 仪贞在这么一位老爷爷面前也没什么避忌的, 坦然道:“我信期一向都准, 除了容易疲累些,别的并没有什么痛恙。这回已经迟了五日了…”
女眷们求子心切, 院使见识得多了, 莫说是天家,外头的高门大户、贫寒布衣,哪有不图个多子多福的?
故此老大人答话很有转圜余地:“若依此推算, 娘娘有喜也不过一月有余,微臣学艺不精, 总要等满了两月, 方能号得确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