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贞当然乐意, 眉开眼笑地应一声, 便来挽皇帝的胳膊, 心安理得地拽着他一道偷懒去:“我还是觉得果仁儿的最好, 只别放多了糖, 又油又甜的反倒腻得慌;鸿哥哥爱吃什么的?”
皇帝真答不上来,这些饮馔的讲究, 他从来没留意过, 想了想,说:“都依你的便是。”
“那怎么成?”仪贞其实可受用皇帝这种偏心了,“万千宠爱于一身”呢, 不过落到实处时,抢阳斗胜却不是她的作派:“总要顾及各位领宴的老大人的口味嘛!”
可不。中秋当日能够得到宫中赏赐的, 除了宗亲, 便是功臣元老,再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也没必要故意刁难这些老大人的牙口、脾胃么。
皇帝不由得笑了一声,两人走过穿堂,到无为轩里坐下时, 御膳房已然将各色的月饼送来了:白玛瑙碟子比巴掌略大一圈,一碟里面盛了两个, 一个圆圆满满的,是为看月饼的形状和面上的吉祥图样;一个切作六瓣儿, 摆成个莲花形状,拿小银叉子挑过一牙儿来,刚好够一口。
果仁馅儿必定不会差,仪贞认为倒没甚可试的,且留下就是,先将目光落在一碟“玉兔呈祥”花纹的上。见那饼馅细细黄黄的,颇似栗子泥,叉来一咬,比板栗香甜得多,更为接近牛乳。
“是奶油的。”仪贞饮了两口白鸡冠茶,见皇帝并不急着端杯,心说这绵密密的口味竟然投了他的好,真是意外得很。
那就也留下吧。再挑出两样来,凑个四角齐全。她这么打算着,一时有些举棋不定,底下伺候的几个人里有乖觉的,便上前半步,主动进言道:“娘娘,近来外邦来了一种新鲜果子,名叫花生,御膳房也制成了月饼。”
仪贞点点头,表示愿意尝尝,几人连忙将那碟子挪到近前来,捧与仪贞。
“咬起来咯吱咯吱的。”仪贞小心翼翼地尝了,掩嘴笑向皇帝商议:“是咸口,不裹在饼里的话,可以下酒吃。”
听起来…仿佛太不拘小节了些。皇帝还没想好答不答允她,就被她喂了一牙儿过来。
没另换叉子。皇帝耳根顿时热起来,果然做过了最亲密的事情,这下就不再见外了——余光又暼向御膳房来的一众人,愈发坚定地不耐烦不相干的人围绕在眼前。
弃嫌的目光忽然一冷,他抬眼看向管事的人:“这碟子有杂质。”
管事儿的内监霎时冷汗就下来了,软着两腿勉强探头觑了一眼,竭力捋直舌头回道:“陛下容禀,奴才们问过御用监了,据他们的说法,这玛瑙中的白絮生得奇,恰巧有月中桂树之态,故而特意在中秋进献,唯求应景,绝不敢以次充好…”
仪贞闻言,也细瞧了几眼,若有所思道:“是有几分意思,不过比起桂树,我觉得更像云纹些。”
皇帝见她如此,脸色稍缓,对待其余人却依旧口吻冷硬:“玛瑙不是贵物,澄澈无暇至极者,也无非堪堪粗用罢了,原无须如此牵强附会,此其一;各衙门敷衍塞责、彼此推诿,此其二——今日先放过你们,节后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