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也怪她色令智昏,长发细腰的美人儿,白玉似的面庞,因为情动而透出艳异的霞绯,那模样简直令人心惊,她常常看便看痴了,哪有余暇干涉他在自己身上如何施为?
更何况,她自己都算不清楚,每每的神魂颠倒几分来自灵台、几分来自肉|体。
四更了,可以歪缠到五更天,正赶得上视朝。游移的手顿了一下——或者,可以免朝一日,横竖今儿也没什么要事…
偷懒的念头只转了半圈,便自己偃旗息鼓下去:可别让眼前人知晓了,又得为些“天理”、“人欲”云云左右为难,还要来念叨他。
他从来没料到过自己是重欲的人。不仅是要肉|身相亲,更要她为他癫狂,要她只看着他,只想着他——
但实际上并未回回都遂愿。她在喘息的间隙里把玩他的发梢、抚挲他的胸膛,含着戏谑式地夸赞他的皮相,无不显得她远没有自己这般沉湎难自拔。
于是出于好胜心似的,愈发要苦心孤诣、极深研几。
“…唔,腿、腿疼……”仪贞哪是肯吃苦的主儿,小腿被攥得又酸又麻,实在不能再往高里抬了,便挣了两挣,示意他放自己下来,无奈皇帝不情愿,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她论力气斗不过人家,只好使暗招,拿出当年卫嬷嬷传授过的压箱底秘技,凝神吸气……
居高临下朝她耀武扬威的人忽然溃败倾倒,俯在她身上,无法抑制地长吟一声。
什么“昆山玉碎”、什么“芙蓉泣露”,她今日今时算是亲耳听闻了。仪贞怔怔的,咽了口唾沫,至于嬷嬷教的神通,径直和她整个人一般,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燃了一夜的羊油蜡烛里掺着香料,堪堪遮盖住动物脂油特有的腥膻,粘稠的白沿着高高的灯台融了满桌,静静淌在将明未明的天色里。
帐中交颈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生了赖床的心思,一呼一吸起伏往来了不知多久,终没有谁舍得从这化不开的浓馥里抽身。
最终则是秉笔太监孙锦舟担起大任,出面告知诸位翘首以盼的大人们,陛下牙疼得厉害,姑且免朝一日。
百官们对此都相当理解:虽说牙疼不是病,但真发作起来浑身都难自在,再者吐词也容易含混。须知这棣棣威仪,也是一位人君的必修之道,若是当着大伙儿蹙眉托腮的,像什么样子?
他们这位年轻的陛下,即位以来一贯宵衣旰食,偶然罢朝一回,尚不足以挑动那些老大人们杯弓蛇影的神经。
横竖没有下回了!仪贞背地里跟自己谆谆教诲了一通,方攒足底气来拾翠馆看望“牙疼”好了的皇帝。
皇帝端坐在桌案前,正挥笔而书——大燕延续了二百多年的官职制度,而今形成的朝堂班子未必十二分高效,但至少有十分的稳当,不至于皇帝怠懒一天,就堆积下多少紧要政事处理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