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呀!”仪贞眼下很有种瞒着大人干了坏事儿的心虚,唯有尽快躲进皇宫里,方能恢复理直气壮。
“不想起。”李鸿并未睡迷糊,他知道这儿是大将军府,是仪贞的娘家,那让第一回 登门的佳婿留宿一晚,也是该有的待客之道嘛。
哦,对了,谢家人没把他当女婿的话就另说了。
他岿然不动,以至于仪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歹从他的桎梏中脱身出来,窸窸窣窣挪到床尾,企望在皱得好似刚从糟菜坛子里掏出来般缠成一团的床帐、被褥、丝帕里,淘出一两件还能见人的衣裳。
小衣找不着了,仪贞犹豫了下,囫囵先穿上件衫儿,一面又去推再度合眼养神的皇帝:“真不能闹着玩儿啦,要不然今晚上满帝京只有咱们俩睡得着——爹爹阿娘哥哥,还有那些知情的亲卫、不知情的大臣们,造了什么孽嘛…”
他其实知道。他又不是舍不得这个将军府。
他舍不得她,即便她愿意跟他回去。直到她跟他多说了几句话,他心底抵到喉头的那重重闷沉方才轻了些。
他点点头,定定地看着她不易拢紧的衣襟,坦然自若地将一抹轻柔的衣料从自己枕头底下拿给她。
她耳根红了些,倒没见丝毫怒容,背对着他把衣服穿妥当了,接着发愁:“这床…”只怕福子的两只小崽儿都能瞧出发生过什么。
皇帝别有深意地问她:“你怕?”怕她的实话他接受不了,赶忙又添上一句:“衣裳也全皱了,穿得出门去吗?”
这话是正理。自家人知道了臊就臊吧,皇帝那一身,穿到亲军跟前,往后还有威信可言吗?
仪贞斟酌来斟酌去,支使皇帝:“你去叫新燕吧!”
一块长大的小姐妹,要让她去,不定被调笑成什么样呢!就趁着皇帝初来乍到,她们不敢放肆到他头上,有多少话都只能憋着。
新燕不愧是见过世面的管家娘子了,眉不挑嘴不勾地走进来,麻溜儿便把床上的织物全拆了,独自走了两三趟,一应抱到门外去,那头自然有人接过去料理。
仪贞掩耳盗铃地不肯追问,裹着皇帝幸存的一袭斗篷,强行维持体面地坐在外间喝茶:下半晌了,茶沏得极淡,喝不出是什么,解渴而已。
喝了小半盏,新燕又默默转身出去了,斜里默默伸出一只手——皇帝要喝她的茶。
桌上多的是杯子。仪贞没开口,搁下手里那个,就要替他倒,还没碰上壶柄,皇帝已经将她剩下那些喝尽了,不渴了。
她乜了他一眼,没言声儿。恰巧新燕也回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