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刚来得及松一口气,却又听他似笑非笑问道:“当时放手让你们去做,是因为同是女性,更能理解彼此,怎么劝来劝去,倒劝得她反悔了?”
钟欣然是一位非常特殊的客户,甘棠忍不住为她辩解:“她一个人打拼这么久实在不容易,难得有个孩子——”
林惊昙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说的我都了解,我并没有问责的意思,只不过提醒你不要犯了和新人一样的错误。”
他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推门而出:“当心‘外交官综合症’,你有时间不如准备个私人手机,谈个恋爱,发泄一下积攒的情绪,别老投射在客户身上。”
甘棠望着他的背影,哑然:“……果然又被教训了。”
“——什么是‘外交官综合症’?”
林惊昙关上车门,微笑着看向正皱着眉头向他提问的顾霆:“很多外交官都会过于爱护派驻国,以至于产生维护意识,会不自觉地为派驻国说尽好话。做ngo和我们这行的都很容易遇到这个问题。”
甘棠恐怕没想到,被林惊昙斩钉截铁钦定为下一任天王的顾霆,现在的正经业务不是跑通告,而是给林老师当司机。全世界恐怕也只有顾霆一个人会觉得这不是浪费,而是提拔,毕竟他这些年为了还债什么活儿都做过,从重症护工到泊车门童,再到现在给林惊昙开车,好歹报酬丰厚。
林惊昙对他也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他保持好奇:“你才刚二十三,应启明二十七都能重整旗鼓,你的时间长得很,以前的生活经验对演员来说更是宝贵财富。”
顾霆会下意识观察别人的一举一动,尤其林惊昙还鼓励他这么做,将导航定位到钟欣然的住所后,他平静地开口:“这个案子很棘手?”
林惊昙托着下颔,从侧面望着顾霆,审视他即将亲手凿刻的这块大理石,他的大卫:“不算棘手,只是缺个推她一把的恶人,这角色还得我来做。”
顾霆没听懂,又惯性地皱起了眉头,林惊昙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孩子长得是够盘靓条顺的,浓眉飞逸,眼神明亮,轮廓坚毅,帅得很亲切,可以是射日的后羿,也可以是默默守护的竹马,这张可塑性很强的脸能讲出无数好故事——
但过往生活对他相当苛刻,因为太常皱眉,他眉心已经有了浅痕。
更别提他还习惯于对着陌生人一言不发,用充满警惕的眼神盯着别人扫视,简直连半分厉南亭当年的长袖善舞都没有,这样很难在圈子里立足。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真像厉南亭第二,恐怕自己也不敢放心捧他。
念及此处,林惊昙又勾了勾嘴角,懒散地点了根烟,无视顾霆不赞同的目光,在吞云吐雾中缓缓开口:“当初我独自创办‘同舟’的时候,没有几个艺人敢破釜沉舟跟我走,钟欣然就是其中之一,而且她一咬牙坚持到了今天,所以不管她出了什么事,我总是要去看看的。”
闻言,顾霆一边开车,一边沉默地回忆关于钟欣然的信息。
林惊昙创立同舟时,钟欣然也处于事业低谷——或者说,她当时根本没有事业可言。
她是网红出身,以大胆博出位的性感作风闻名,绯闻炒过,泳装拍过,选美赛过,事业却一直没有起色,直到林惊昙接手。
顾霆面无表情道:“待在同舟难道不是因为她本来也无路可走?”
林惊昙饶有兴味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子虽然话不多,但很一针见血嘛。”
顾霆眼中仍有疑虑和警惕,自童年起便颠沛流离,使得他养成了不轻信任何人的习惯,哪怕林惊昙提供给他的是实现理想的机会,他也不会对这个浮华名利场内的任何人放下戒心。
林惊昙倒很欣赏他的野性,眼神中有怀念:“当年她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说只要能红,做什么都可以,每个字听来都泣血。”
“她其实很有才华,你今晚回去可以看看她这几年的片子。对她早年的选择我不予置评,但她骨子里确实有一股拼劲儿,如果不是这股劲儿,我再帮她也不可能有起色。“
“说来有趣,人人都对艳女且爱且恨,却很少有男星走这条路,实话讲,男人永远能得到更多机会,哪怕开头艰难,但那到底是一条路,而提供给太多像她们这样年轻女孩子的路,在鲜花背后只有深渊。“
话音刚落,林惊昙便见顾霆略有诧异地望着自己,耸了耸肩:“不好意思,我最近很容易走神,看来我也有点外交官综合症。”
对自己带了这么多年的艺人,他难免偏爱,立场绝对算不上客观,他倒是有点期待顾霆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