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猪,”俞斐脱下外套,随手搭在后台一张椅背,“上台,新郎新娘要进场了。”

褚臣不及深究就被推搡着上了台,口中流畅自然地读着稿,催生着筵席众人心中的期待,一颗心却兀自兵荒马乱。风声鹤唳,他败阵,他铩羽而归。

俞斐穿着西装背心,十指轻盈跳动,卡农。

梅远长婚纱拖曳而过之处,伴娘伴郎抛洒一空花瓣。

天花顶上一盏盏玻璃彩灯已尽熄灭,一束聚光灯跟随新人缓缓移动。俞斐分明坐在寂黯里,只有一道微弱白光夹在谱架上,可褚臣望过去,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人生大事归根只有红白两件,死不由人抉择,那只剩下婚姻。

在这神圣肃穆倾尽人间至性至情的浪漫时刻,他期待着并肩而立的,是谁。

他为俞斐或许会谈恋爱而感到焦躁,他因他失恋而暗喜,他察觉并沉醉于他的一颦一笑,他按他的择偶条件来改变自己,他对他生出了情欲,他想要将他独占。

每一条都直指一个事实,这个事实褚臣或许用了很久才发现,或许他很早就已发现。

那个夏夜他们从酒馆里出来,月圆晴夜无云,蝉鸣闹耳,尖微的唱针,一切如梦如幻。褚臣半边踩进路灯光里,半边藏在夜中,深刻地、如同要烙印一般,看进了俞斐的眼睛。

在那句因着酒沉而出口的糊涂话之前,他说的是:

“我爱你。”

爱上一个人只要一瞬的心动是吗?但如果他本已深爱他,又得用多少次的心动来觉察呢?

一次吗?

无数次吗?

俞家客厅里小小的俞斐拉着琴。妈妈病逝时他张开双臂说小猪你还有我。生病时他帮他写作业的背影。高考结束以后他哭得好惨:小猪,我觉得我考砸了,可我真的想和你一起做医生。出分以后也哭得好惨:小猪,我能和你一起上大学了,我能和你一直在一起了。去年学联决赛梅雨季,他陪他一起在雨里浑身湿透,笑着骂他傻猪,不就是一场比赛吗,我们明年再来……

甚至不必具体到年月日时地人,每次的早安与好梦,每道眼神相对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