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使劲眨眨眼睛,视线逐渐清晰,于斐坐在他的面前,正关切地注视着他的脸。
乐时深吸一口气,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将于斐朝外推了推。
“你做梦了?”于斐问,伸手要去摸他的额头,乐时皱着眉头抓住他的手,带着抗拒的斥力,两只手停滞在半空中,于斐抽开,复而又反握,他将乐时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头发都湿了,不要感冒。”
那只手就这样被他小心团在手里,温温冷冷,有点汗意。
乐时坐在阳光底下,因为惊悸而流下的汗珠闪着光,额前的刘海凌乱细碎,耳廓被强烈的光照得几乎透明。眼中有模模糊糊的光缓慢流动,一些闪烁地飞尘飘荡而起。他出神地看着于斐,没有说话,但却有无声的感情流进空气里,明明房间里冷气未消,于斐却忽然觉得闷热。
他捏了捏乐时的手掌心,问:“万幸他们说你早上有点事情,还顺利吗?”
乐时垂下眼睛,明明这问题许多人都随口和他问过,但由于斐说出口,好像就特别奇异。
他明白他不应该软弱,在所有时候都要保持镇静和坚强。他压住忽然涌上目眶的热意,努力维系声音里的平静:“之前在综艺上的事情,在网上当作黑料二次更改了,也牵连到了你的妹妹。我想跟你好好商量商量。”
握着手的力气一紧,于斐眉眼间的神色有些激动,“又是黑粉的胡编乱造——我去借部手机。”
“等等,你冷静一点。”乐时摇摇头,反握住于斐的手,于斐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乐时的手在轻轻发抖。“我认真想了想,今后还是不要总一起了,无论是镜头前,还是镜头外。”他没有说家庭的缘故,避重就轻地略过了,“你和我也不在一个组里,淡了关系就好了。”
于斐的脸色微变,语气混杂着不解与委屈:“只为了这些莫须有的造谣?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他一顿,心里逐渐想得通明,但因为这点心意相通,他觉得难受。“乐乐,你的手抖得好厉害。你先喝点水——我们等会儿再讲。说实话我现在有点懵。”他替乐时打开汽水的拉环,刚刚要递到乐时面前,却发现乐时一直看着他。
于斐眨一眨眼睛,话说得坦率直白:“不想理我,是你在生我的气吗?”
他有些着急,抢声又问:“到底怎么了?”
乐时不回答,仍旧只注视着他的眼睛。
于斐与他对视一阵,轻轻叹了口气,探身去拥抱他。两臂穿过乐时的胁下时,他感到对方的身体震悚地猛一僵,随着手臂力度的收紧,紧张急促的吐息,才慢慢松软下来。乐时犹豫迟疑地把小臂拢在他的脖颈处,像是某种容易受惊的小动物,生涩地回应着。
“虽然嘴上不说,但眼睛里明明写着让我抱抱你。”于斐用鼻尖蹭他的耳尖,阳光洒在他的面颊上,灼热发烫。乐时听见他无奈却纵容的叹息,一点热气从他的耳根掠过去,于斐低语:“我要拿你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我其实很小气,连别人摸摸你的头,我都会不开心。”
于斐的后脑勺被使劲揉了一下。
“我也一样。”
乐时侧过脸面,深深埋进于斐的肩窝里,淡淡的汗潮感觉,带着精疲力竭的感情,他说:“我也很贪心。我不生你的气,我想和你在一起。”
认识这样久,乐时从来不说这样的话。他心里有最柔软的地方,从不完全示于人前。
在拥抱乐时之前,有这样的一瞬间,于斐觉得他们会再度争吵,再度陷入过去的循环里,但直到现在,他才发觉他不愿意再做互相刺伤的发起者,他在注视里惊觉,好像那些无可理喻的争吵和矛盾,只需要一个拥抱就可以化解。
但他从前做不到。
“我答应你。”于斐说,闭上眼又重复一次,“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什么事情都不可以一个人扛着,就算、就算找你信得过的人,不找我也没关系。我也有不能告诉你的事情——不是不能,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很害怕。”
“我也很害怕。”乐时回应,“害怕不能参加比赛,也害怕不能出道。”
于斐不说话,只是抱他更紧。
“阿斐,我好累。”
乐时让自己沉进那片带有安心气味的黯淡里,于斐能感觉到他的眼睫毛在一眨一眨地轻轻搔着脖颈,有些痒。
于斐苦笑一声,抚摸乐时的后背,说:“你这是在向我撒娇吗?”
安静好一阵子,他甚至觉得乐时已经随着逐渐平复的呼吸而睡着了,他这才得到了闷声的回答:“嗯。我是在撒娇。”一停,于斐的心跳也跟着一顿,他很惊讶,又像干渴的人终于等到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他听乐时又说:“你多抱我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