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的歌声温柔细腻,是使人如沐春风的类型,没有强烈的个人风格,却是大众最容易接受的唱法,最高音的俩字没唱上去,他也无所谓地耸耸肩,收尾含蓄而隽永,唱得情感深刻而余音绵长,于斐似笑非笑地转过脸,把人吓了一跳,却听见他咬牙切齿说:“我觉得最后一句江河练习生唱得很好……”

江河:“谢谢。”——可你这笑像是要吃了我。

乐时咳嗽两声,于斐恍然醒神地一眨眼睛,晓得要到他了,挪了两下音轨光标的起始键位,有点儿手忙脚乱,半天没有扯到相应的副歌部分,于斐点击播放,在椅子上转过身,双手交叠在椅背顶,专注而鼓励地看着乐时,乐时专注地盯着手上的白纸,似乎有些紧张,他的手腕微微发着抖。

……别紧张,别紧张。

于斐深深吸了口气,发现自己似乎比对方还要紧张,他从没觉得这样担忧,似乎每一个细胞都紧紧皱蹙起来,连呼吸都谨小慎微。心中暗自打着节拍,默默地跟着旋律推进歌词。他很喜欢乐时的声音,他的语气常常是冷淡的,声音带点儿冷硬,但十分清朗。

他曾经打趣地用过十分古怪的形容,好像是冰镇过的西瓜,温度是冷冷冰冰,切开却是清爽甘甜的红色瓜瓤。那会儿乐时难得地被他逗笑了,十分认真地回应他:“我没有你这么多想法。你的声音就是你的声音,我一听到就觉得开心。”

尽管贝锦总不将乐时的歌放在眼里,但起始的唱句十分清亮,苏乔和江河也都愣了一下,不仅是因为音色的漂亮,还有因为伴奏而抬高的起音。于斐脸色微微一沉,楚湘东一开始的提议就是一个排除万难的圈套。

在“我对每一个人致歉”的唱句里,声音出现瑕疵,如同一展易碎透明的薄纱,发出了刺耳的裂帛之音,是实实在在的破音,乐时的眼珠动了一下,旋即垂下了脸,伴奏没有令人难堪地接着往下走,于斐回身点了停止,说:“音域不太适合,之后会降调的,再多多练习就没有问题了。”

楚湘东见缝插针:“没事没事,是我选的段落不太对。到明天还有时间,互相帮帮忙,是能练好的。”他看着乐时,又颇善解人意地补上了一句:“小时,你不会介意吧?我在这里和你先道个歉。”

乐时的声音没有太大波澜:“没事。”

楚湘东抱歉地笑笑,可他知道,第二回 合,他也赢了。他不仅得到胜利,还使曾经在他的脸上张牙舞爪的人,尝到了当年他受到屈辱,吞声忍气的感觉。

最后的center像是众望所归,所有人一致选择了没有太大失误的楚湘东,编曲的部分由消化歌曲比较快的苏乔与江河初步决定,deo制作得很快,在原本偏向于抒情伤感的曲子里,加入了r&b的元素,为了加强寒冷空灵的氛围感,使其符合团队演唱的要求,在副歌部分加入了大量的和声。

曲子由旧翻新,center所占歌词的比重极大,林林总总分配下来,三分二十秒的歌曲里,乐时只拿到了两句个人歌词,算上副歌的合音,大约只有二十秒左右的part,得知这个消息的他并没有太大的感情起伏,只是用荧光笔划上自己需要演唱的歌词,在练歌房的角落跟着新编的小样练唱。

编曲概念初步完成之后,已经是后半夜的时间。饶是紧张如《雪国》组,也支撑不住熬夜的精力消耗,前前后后回了宿舍,于斐想和乐时一起回去,但果然遭到拒绝。他想着到附近便利店去买点东西,至少垫垫通宵的肚子,却看见了同样在便利店里购物的江河与楚湘东。

于斐看着他们俩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交头接耳不知说些什么,心中警觉地一顿。腕表上的指针指在凌晨四点三十五,店内的人很少,进门有铃声提示,于斐压低黑色鸭舌帽的帽檐,停在了便利店外的死角处。

江河和楚湘东,就像凤凰传媒与hp娱乐一样的关系,无论本人意愿如何,相互依附、相互帮助,都是从上至下的表现。节目远远没有宣传中的那样公允,世上本没有绝对的事情,nbs做到的,也仅仅是相对而言。

于斐越是看得通透,就越是感悟到自己力量的渺小。

“这不是于队吗?”

于斐抬眼一看,楚湘东和江河似乎已经谈完了,楚湘东站在他的面前,剥去摄像机注目的外壳后,楚湘东那七弯八折的称呼显得更为阴阳怪气,江河与于斐相对而视,神情闪烁地点点头,借机离开:“我先走了。”

楚湘东抱臂,眉毛一挑:“在外面吹热风,光看着也不尽兴,不进去么?”

于斐展颜一笑,如沐春风:“进去岂不是打扰了二位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