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的最后一个名额有长时间的空缺,直到于斐走进房间,场中闹闹哄哄的练习生默契地为他献上屏息凝神的寂静,乐时看着他身上的练习衫,也才过去不久,就已经洗得有些旧了,裤脚干净整齐地卷起来,露出两截脚踝。
他对自己的选择不遮不掩,情理之中,是贝锦的vocal组,意料之外,曲目是和自己同组的《雪国》。场内更静了,变化多端的动摇目光在他与组员身上游移,有因为不与他一组而大松一口气的,也有啧啧称怪的,是在奇怪高位圈的练习生们选择了一首并不有名的歌,成了一组氛围古怪的豪华阵营。
组内的人各有心事,但也知道维持表面和平,一一与于斐握手拥抱,他原本站在乐时面前张开双手,乐时却以手肘戳了一下江河的腰,于是满脸期待与幸福等着投怀送抱的,是莫名其妙被推出去的江老师。
于斐:“……”
这一回楚湘东只是笑,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那笑容里藏着咬牙切齿的刀子,眼中明亮真诚的火焰隐约压抑着温度渐生的怒气,在同一组里出现的两个旧面孔,是他练习生涯里扎在心中的一根锋利的刺。
他看着于斐与新组员略带别扭的、小心翼翼的交流,于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受人吹捧,不可一世的hp的王牌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他才是能够打破魔咒,走到最后的那个人。
曲目选择结束,上半天的录制告一段落,练习生们就地解散,三三两两地聚着去食堂吃午饭,于斐总算找到名正言顺和乐时坐一桌的理由,不知道为什么,同组的苏乔也跟了过来,没有拆伙的213宿舍再加上两个人,满满坐了一个桌台,显得十分热闹。
话题免不了来到选曲的讨论上,奇妙的是,同一个宿舍的四个人都选择了不同的分组,万幸在吐槽了一边noya的人美心善而曲风之狂野奔放后,盯着乐时碗里的“乐乐最近老是往录音室和练歌房跑,原来如此。”
“毕竟得到那位女魔头的欣赏,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任风风长叹一声,在贝锦的冷嘲热讽下四处碰壁几乎成了每个练习生的常态,“就算是以周望屿在3的实力,也常常被挑三拣四。”
万幸看着于斐十分自然地将乐时碗里的菜搛走,他乐哥一副毫无表示的样子,顿时如临大敌,打算祸水东引,话锋一转:“之前在hp,贝锦老师也这么严格?”
于斐没有回答,但乐时接了话:“她说于斐的声音被上帝吻过。”
万幸和任风风面面相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于斐一口气没顺上来,呛得眼泪直流,乐时淡淡向他看了一眼,对上他泪眼模糊的目光,心底觉得有些好笑,但又隐约滞涩地不快,他至今仍然对于斐过于毅然决然地放下曾经一切的行为,怀着难以置信的不切实感。
作为练习生涯的起始点,公司发现了他们值得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一切,给予出道、成名、登顶的梦想,在星光璀璨的照耀之下,他们眼花缭乱地接受着外界的关注,却忘记了造型产业后深重的阴影。
光亮只是冰山一角,折射出钻石的冰冷质地的耀眼星辉,更多的人泯然于深海,成为一触就碎的无名气泡,深陷于不见底的冷渊中,才发觉已经透支了最神采飞扬的青春,不甘心抽身而退,于是濒死地奋力挣扎,水面的光永远都在,却日复一日地遥不可及。
像于斐这样的人,原本就是突破重围,万里挑一。
察觉乐时肃然地阴沉下去的脸色,他在思考问题时,偶尔会露出冰冷锐利的神情,总是显得阴沉,饭桌上的话题跳跃到所属社上,大家对wc的放羊管理啧啧称奇,在一旁静静地扒饭吃的苏乔也似有似无地搭了句腔。
“我之前是凤凰的。”
任风风恍然大悟:“喔——江老师的公司,凤凰有我喜欢的粤语歌手在那里,可惜退隐了。”
苏乔的面色如常,微笑地点点头,顺口一提道:“江河是我的前队长。”
唐之阳一顿,不知道触及那个关窍,他的表情有短暂的僵硬和凝重,下意识脱口而出:“csg……你已经退团了吗?”
活泛愉快的交谈氛围因此有些低回沉默,总是作为帮衬而若隐若现的人站在焦点正中,在惊讶目光和酝酿思考的寂静里,苏乔显得有些不太自在,目光闪烁地看着自己盘里的残羹冷炙,正想着要说些什么话来圆个场子,身边的乐时却先他一步说了话。
“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就真正走上自己想走的路。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唐之阳回过神,抱歉地向苏乔做出一个安慰的手势,“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