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原因吗?”

这一句话仿佛打开某个开关,音乐与月光、风声同调,唐之阳的声音轻缓柔和,颇有娓娓道来的意味:“先前李想老师在a班,也曾经问过我们,心目里的舞台究竟是什么。想来想去,对于我而言,舞台的意义,是君桓教我的。”

“我曾经非常,非常憎恶跳舞。”

乐时有些讶异错愕地看向唐之阳,他机器复制一般的精准舞蹈在初测评时就获得许多人的赞誉,对于舞蹈的学习与消化能力在整个节目上都名列前茅。

这样的水平,如果不是真情实感的热爱,是绝对无法达到的。

“我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十五岁时开始当练习生,期间进过好几个出道组,但终于没有能出道,两年后家里再也供不起我当练习生,我就去当了舞团的伴舞,和朋友接商演过活。”他说得轻描淡写,是能够在节目上引起轩然大波的同情的身世经历,但他一向是闭口不提,“过不到半年,和朋友散了,心情不怎么好,爱好成了工作,渐渐就没了热情。瞎折腾自己,成宿不睡觉,受了伤也不去管,拿到的钱交完房租立刻花光,过得面目全非。”

“那会儿hp还是个小公司,什么人都敢招进去兼职,不像现在,收个伴舞也七弯八折地要找人脉关系。是能跳就能上台的,开的薪水也低,圈子里大部分人都看不上眼。”唐之阳耸耸肩,转过身,后背靠在栏杆上,背对着银光粼粼的港口,“我基本有活就接,年轻人没什么多余的,就是体力和精力过剩。”

陷入回忆的人一向是十分温柔的,乐时静静听着,这是不属于他们这一代练习生的,令人无法想象的过去,他光知道唐之阳大他三四岁,但不知道这三四年隔着的就是偶像市场更迭的一场镇痛,相隔着一个团从低谷到巅峰的峥嵘岁月。

“当时阚君桓刚出道不久,当hope的队长。第一张专辑没什么水花,糊到地心,榜单上查无此团,偏偏编舞难得要命,连打歌也要往出请人。我跳去半条命,想着不再接吃力不讨好的活,要跑路。结果他把我留下来了。”

“为一个蛮可笑的理由,他说我在舞台上享受不到快乐,我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我肯定不服气,所以就赌气留下来。第一次上n榜,大家都卯足力气,结果和这次一样,也是一片黑海。”

耳机里的音乐声慢慢停了,似乎是顺序播放的列表已经走到了终焉。

风声与浪声一下子大了起来,远处传来救护车奔逃的尖叫,隐隐约约的猫叫与狗吠走街穿巷,夜行船的汽笛声如同一声声甜鼾,航标灯清冷孤寂的白光在深蓝无星的天幕上旋转扫射。

“他就站在我的面前,对着一片漆黑的嘲笑与讽刺,举起了手,做出了和李想一样的手势。当时观众席一片哗然,都骂他好高骛远、自不量力,那段时间所有的团员都成了笑柄,他当然首当其冲。”

“但我当时就觉得,他就是黑海里面唯一的光。那一刻特别帅气,也特别吸引人。”

“从那一天开始,我留在hp的伴舞团里,渐渐不这样讨厌舞台了。失眠的毛病,被他按着头吃了几个月褪黑素,在某一天彻底好了,这些年不怎样复发。表演之前胃痛也是那时留下的毛病,情绪性疼痛,没什么好办法治愈。”

“那段时间算是痛苦而快乐着的,那片黑海从深不见底到最后的繁星似海,实在也不容易。他们拿了第一个满贯的时候,我家里有事,于是就退团了,我与他们的故事就惊慌失措地划上了句号。”

唐之阳看着乐时一时间的沉默无言,笑着摸了摸他的发顶,揶揄语气开了个轻轻快快的玩笑:“说起来我还算是你的同事兼前辈。乐乐,你跳舞真的很好。贯注了全部感情的、酣畅淋漓的舞蹈,是如今的我不论怎样努力,都无法达到的程度。”

“你一定可以出道的。”

a班练习生在n榜铩羽而归,这门热搜一直到他们回集训场都余温未消,只是粉丝下场之后以控评收拾残局,以楚湘东为代表的hp粉丝亲自操刀,反黑控评一条龙,以极高的效率撤离凶险的热度,营造出了另一番歌舞升平的欢乐场。

但那一片黑海,却是永远留在了a班、乃至于所有练习生的心中。

即便在节目中成为人人钦羡的翘楚,但真正站在大众面前时,与其他人的差距仍然是天壤之别。再次登上那个舞台,赢得所有人的赏识与喝彩,点亮成片的黑海,似乎是一个能够为之努力的目标。

飞机落地没几个小时,第一次公演的选曲就要开始了。

由主题曲c位作为选择者,从一百位练习生中选择六名作为队友,再通过抽签选出下一选择者,由此往复,直到选出最后一组成员,至于最后的选曲部分,则是通过传统的赛跑抢牌子环节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