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真的不担心沈先生?”
胡言给秦鹿送来一批纸,这是制作的最好的纸张,都留着给自家人用的。
他自己用来做账本,夫人用来做地图或者是著书,少爷则是写字绘画。
数量极少,不对外售卖。
这些纸的质量和宫里以及高门显贵用的纸张,相差无几,但是造价却比那些纸张还要便宜。
秦鹿沉思一会儿,道:“他看着年纪小,想法却不幼稚,能被他信任的人,问题不大。”
胡言非是挑拨离间,实则这其中牵扯的太多,一旦泄密,后果也不堪设想。
“夫人,蔗都搬回来了。”
日光正好,婉娘寻到了秦鹿。
她站起身抻了个懒腰,跟着她来到院子中,看到墙边放着的甘蔗,上前取了一根,削皮后咬下去,味道甘甜清冽,栽种的极好。
“趁着有空,做些糖来吃吧。”
秦鹿找来两根木头,当着众人的面,做了个压制甘蔗的圆木碾子。
她招呼两个男人上前,转动碾子。
这边将甘蔗放进去,碾子的力量很足,虽说做不到后世机器那般快速,也比现在的很多作坊省力且能更好的取汁。
婉娘几个在旁边清洗甘蔗,其实不洗也行,毕竟在熬制过程中高温熬煮,足以灭菌。
不过秦鹿觉得进嘴的东西,还是得干净些的好,或许味道会有差异,她却吃不出来。
浅黄色的甘蔗汁水流到下边的器皿里,空气中很快弥漫着甜甜的味道。
早两百年前,甘蔗就开始制糖了,这在大盛朝并不新鲜。
取来一只碗,盛了小半碗甘蔗汁,轻抿一口,味道特别的好。
婉娘几个见到后,也纷纷效仿,吃到甜的东西,心情也会变好。
“夫人,我单独盛出来一些,留给公子他们。”
婉娘去厨房取了稍大些的玻璃罐子,盛了一罐后放好。
家里种的甘蔗不算多,明年倒是可以多种些。
俩大男人在旁边转动着碾木,忙活到最后已经汗流浃背。
“生火。”
秦鹿招呼人把甘蔗汁抬到厨房里,有小姑娘已经蹲下来开始点火。
“婉娘,你们几个在这里熬糖,汁水倒入锅中一直搅拌,一直熬煮到粘稠状。”
从上午一直到午饭过后,一大缸的红糖总算是熬出来了。
婉娘心灵手巧,厨艺方面学的都特别快。
熬好的红糖放到托盘里,静置定型。
趁着差不多时,切割成小方块。
上边盖了油纸,搁置在一边,开始准备晚饭。
“按理说,你们的手艺已经比很多的大厨都要好了,或许明年可以去开家酒楼。”婉娘看向其中一个男人,这个是他的大弟子,“樊林。”
“师父。”比婉娘大了两轮的男人应声点头,“您说。”
“不意外,咱们的第一家酒楼应该是在祁州府,明年我和夫人说说,让你去掌勺。”
樊林心里开心,“师父,我的手艺还差了许多,不如让二师弟去吧。”
婉娘笑道:“我倒是有意将你们以长幼顺序安排,其实你们之中学的最快的是芳兰,你们都知道,这世道女子在外做营生,并不安全,我想将芳兰她们留在府中。”
芳兰是女弟子中的大师姐,所有弟子里的老五,年龄只比婉娘大了两岁。
她知道这世道对女子来说很是不易,能留在府中,她是愿意的。
其他男弟子也清楚,长得好看的女子,有几个能平安终老的,多是被些权势给抢走了。
“既然师父说了,那我听师父的安排。”他们的卖身契都在秦家,生死都是秦家的人,现在的手艺也是秦家给的,叛主是不能够的。
晚饭时,婉娘给他们各自泡了一杯红糖水。
并且把开酒楼的想法告诉了夫人。
秦鹿道:“你觉得可以出师了?”
“和旁人比,手艺自然是极好的,目前他们学的菜式,足够撑起一家店了。”婉娘说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如此,年底赵珙来时,胡言你和那边商量一下,让陈家帮忙找家店面。”
“放心吧夫人。”胡言也很期待。
日后等他们秦家的酒楼铺开,那绝对会客似云来。
沈颂夹了一筷子清蒸鱼,上边还铺着一层碧绿的葱丝,切的细如发丝。
“让下边明年多种些辣椒,酒楼的话别开的太多,只在州府开设就好,否则辣椒供应不过来。我们这边贵精不贵多,打造出顶级酒楼的架势,主要客户群是地方的富商和官门,价格定的高一些。”秦鹿说着自己的想法,“告诉赵珙,让陈家帮忙找一家气派的店面,按照老规矩,让两成的利。”
“是!”胡言道:“夫人,其他州府呢?”
“其他地方先不急,过两年再说。”祁州府有陈家照顾,其他州府……“禹州府那边有宁凤章对吧,第二家就定在禹州府吧。”
“如此倒也合适。”韩镜附和道:“有他以及他的老师照拂,定然不会有人不开眼的。”
“玻璃暖房做的怎么样了?”秦鹿问胡言。
胡言道:“他们的动作很快,再有三五日便能做成,砖房须得半月左右。”
“年货你多置办些,给他们各自添上棉衣,再多准备套新衣裳。年底每人多发两个月的月钱,小孩子那边钱不重要,多准备些点心,婉娘年底的时候带人多辛苦些。”
众人一一应下。
南方的冬天不冷,却阴寒。
秦府地处山坳中,冬天倒是比起旁的地方暖和许多。
棉衣却不能少。
随着年节临近,过年的氛围越来越重。
距离半月就要过年的时候,胡言带着人来到了桂云县。
“胡管家。”王鸿见到他,忙笑着迎上前,“来县里置办年货?”
“嗯!”胡言点头,“今年每人多拿两个月的月钱,你也是。”
王鸿乐坏了,他做为掌柜,每月的月钱不算少,当然比起零花钱却不算什么。
这点银子,进出一趟赌坊,连个零头都不够。
可王鸿有数月没有去赌坊了,他还记得第一个月拿到月钱时,那种激动的心情。
在县里,百姓在背地里瞧不起他,王鸿心里都明白,可他不在乎。
瞧不起又如何,看到自己照旧得点头哈腰的谄媚讨好。
现在不同了,他人生中第一次靠自己的能力赚钱,那种感觉,特舒坦也特自豪。
自从担任掌柜以来,他自己赚的银子都存下了,平日里花用都找他老子要。
“胡管家,过几日我亲自把店里的账目送过去,就不麻烦你再跑一趟了。”
胡言笑眯眯的点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哎哟,看破不说破。我都小俩月没去秦家了,这心里惦记着呢。”
“行,你自己去吧。”胡言能说什么,这小子曾经确实不咋地,现在倒是安稳下来了。
晚上回到家里,王鸿的好心情,传给了父母。
“有什么好事儿了?”县令夫人笑着问道。
王鸿点头,“年底秦夫人给下边的人多发了两个月的月钱。”
县令夫人忍笑道:“你每月二两银子吧?”
“不少了。”王鸿凑到母亲身边道:“店里的小伙计每月只有半两银子。”
“这么少?”县令夫人诧异道。
王鸿连连道:“听着是少了点,其他店铺的伙计更少,多点的三钱,少点的也就两钱。我们店里每年四季还有衣裳,一季两套。管吃管住,不住在店里每月还能多给一钱的银子。这样的东家打着灯笼也难找,我反正每天是住在家里,那一百文都打赏给伙计了。”
见母亲还想说什么,王鸿又道:“今年赚的钱我都存着呢,娘,我在银楼里定了一支钗子,用我自己赚的钱买的,过两日就能拿回来。”
县令夫人感动的热泪盈眶,“给娘买的?”
“我又没娶妻,那肯定是给娘买的呀,银钗,不如娘的首饰值钱。”
“我的儿,这是你的一片心意,在娘心里那就是无价之宝。”县令夫人拾起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花,“以前还觉得你在人家店里做掌柜受苦了,现在看来是娘的错,我儿懂事了。”
王鸿不自在的傻笑,“爹也有。”
王县令哼了一声,“我有什么,银钗?”
县令夫人哭笑不得的拍了他手臂一下,“胡沁啥呢。”
“不是银钗,我的银子不够了。”王鸿笑道:“秦夫人家中酿的酒劲儿特别大,比咱们县里的那些酒水好喝多了。过几天我去秦夫人那边送账本,向她买两坛烈酒回来给您。”
“等见到再说。”管他酒不酒的,王县令虽然贪财无能,对儿子却是真的好。
王鸿道:“我得在秦夫人那边住一晚。”
“……”王县令张张嘴没说话。
年底,各处的账目都送到了秦家。
赵珙也开着船,载着账目,带着梁燊过来了。
胡言和梁燊把账目带走,赵珙去见了秦鹿。
大约一刻钟左右,赵珙满面红光的找到胡言,兴奋道:“胡管家,明年要在祁州府开酒楼了?”
“是有这个打算,婉娘的几个弟子也算是学了个七七八八,应付你们这些老饕,足够了。”
“那可太好了,你是不知道,我都惦记多久了。”赵珙搓着手激动地说道:“公子面上不提,心里也挂念着呢。尽管开,有陈家在,保管酒楼的生意红火,还无人敢去招惹麻烦。”
“正因为有你们陈家在,所以第一家酒楼才定在了祁州府,第二家放到了禹州府,到时候还得请陈公子写信帮忙照拂一下。”
“问题不大。”赵珙道:“现在世子爷的地位稳固,有他在禹州府照拂,定然顺遂。”
真要把酒楼开在祁州府,平日里他也能去吃一顿了。
王鸿来了一趟,狂吃了三顿饭,次日上午离开的。
临走时,还嬉皮笑脸的找到婉娘,顺走了一些油条和糖糕。
说是回去给爹娘尝尝。
婉娘能说什么,到底是秦家铺子的掌柜,给他装了好些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