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就是。”红衣撇撇嘴,“我还能害你不成?涉安侯备的必是好东西,咱却之不恭,你大大方方地拿去用就是了。”
“诺……”小萄应得犹豫,再欠身后又觑一觑席临川的神色,见他也无反对的意思,这才拿着那胭脂走了。
红衣再度看向镜中,身后的两尺外的席临川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色。她便懒得理他,对着镜子悠哉哉描眉,才不管他看不看得上她方才的“小技”。
特意把那盒胭脂赏给小萄,红衣确实是动了点歪心思。
想想此行目的、再想想先前盯着她的那人,这防不设不行。
席临川没有留聿郸安排的那些人,那么若聿郸想知道什么,就只有从他们身边的人打听了。
与其今后完全被动地日日去查这人是谁,还不如他们主动点,直接引着他去找其中一个就好了。是以把那胭脂给小萄正合适,她拿着那盒胭脂出去,谁见了都知是红衣赏的,继而便会想到她是红衣跟前得脸的人。
偏小萄又年纪小些,长了张天真无邪的脸,容易让旁人觉得收买她轻而易举。
——旁人又哪里知道,这是席临川搁到红衣面前的人,十足的人精。
他们千里迢迢从长阳而来,一场接风宴是免不了的。
红衣忍着一颗想倒头睡觉的心,认认真真地重新梳妆,换了套略华丽些的刺绣曲裾,有仆人引着朝正厅去。
这府邸虽是依侯位规制而建,但细节之处犹能寻得些异域的味道,譬如石砖上的纹路便是红衣不曾见过的图案。然则步入正厅时,这“异域风情”却突然重了。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红衣微微一讶,而后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
支撑厅梁的八根立柱不似常见的那样光滑简单,每一支上都雕出了花纹。红衣走在左侧,便细看了路过的几个——个个都是雄鹰的图案,却又各不相同。
头一个是展翅飞翔的,鹰旁有云雾缭绕;次一个是立于峭壁的,一双鹰眼看上去炯炯有神,好像眼前正欣赏的人是猎物一般,随时会被它俯冲攻击;第三个,则正撕咬猎物,依稀能看出那是头鹿,雕琢得栩栩如生,被撕裂开的ròu向外翻着,红衣几乎能脑补出那血腥气……
不自觉地一掩口鼻,没再去看第四个。很快听闻一声轻笑:“娘子这是被柱子上的雕刻吓着了?”
声音耳熟,红衣抬眼看去,眉心轻蹙着微微颔首:“琪拉伊迟。”
“现在是伊缇了。”琪拉淡笑着纠正道,目光一扫席临川,“听君侯说将军要来,我还不信,全没想到竟是真的——将军真是好胆识,您还记得您上一战杀了谁么?”
红衣仔细回想着,确信这是琪拉第一次见席临川。话语中却已然火药味十足了,末音简直如同从齿间挤出来的。
她睇视着琪拉,回以一笑:“将军上一战取了赫契汗王的首级——但恕我不知为何因为这事,他来见涉安侯就成了‘有胆识’。我如是没记错,‘涉安侯’这封位,还是陛下赐的呢。”
意指聿郸目下也是“大夏公民”,不该再站在赫契的立场上说话。她话音未落便被席临川一拉,见他冷着脸向席位走去,也只好不再同琪拉多言,随着席临川落座。
“跟她争什么?”席临川有点不满地轻道了一句,红衣眉头一挑,回说:“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淮乡楼血案还有她头次去祁川时遇到的那堆麻烦,全和琪拉有关,她自然一见琪拉就气不打一出来。
聿郸在半刻后才来到正厅,相互见礼后便开了席。
这宴席在红衣看来比往日见过的其他宴席有趣多了——主要是食品种类丰富,一半中原常见的菜肴,另一半则以各类烤ròu为主,看来是赫契人的吃法。
于是案上除了碗碟筷匙之外,还备了好几把刀,可见是为切ròu方便。红衣看看刀和ròu还有点犹豫,觉得宴上这个吃法忒不文雅,席临川却已然兴致勃勃地持起刀来。
刀在手上转着物色了片刻,利索地落刀,割了块羊腿ròu,搁进红衣盘中。
红衣看看那块羊ròu……无从下口。
虽然已经切下来了,没带半点骨头。可那仍旧是很大的一块ròu,直接咬不合适,就算拿筷子夹也很需要点手劲。便拽一拽席临川的衣袖,想让他帮她多切一刀,却有婢子反应很快,在她身边跪坐下来,取了把干净地小刀,将那块ròu切做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