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进也大吃一惊,纳闷道:“原来豆娘已晓得爱俏了。”
阿豆取出长命缕比了又比,看看这条,再看看那条,眼珠一转跟阿萁道:“姊姊,四妹才多大,话都不会说,只知道睡觉吐唾沫泡泡,两条都先与我戴,等她大了我再还给她。”
不等阿萁答她,施老娘已经劈手抢去,骂道:“你这不知足的丫头,谁也没得戴,招人红眼。年底要是贼瞧见你,把你头也割了去。”
陈氏也帮腔道:“豆娘,现在不大太平,还是不要戴这些金银方好。阿娘替你收着。”
“不大太平?”阿萁疑惑。三家村民风淳朴,有事端也不过一些口角矛盾,她不在时,竟还出了什么事。
施进急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施老娘道:“没甚事,回头再说。快将这些礼归扰归扰,你们也早些歇下。”
阿萁将两个叫阿苦和季三的健仆打发去歇息,一家人聚在施老娘屋中,清静自在说话。
施老娘听完,想着:祖坟里冒了青烟,施家竟还有运道,与皇帝儿子一道做买卖呢。
陈氏又喜又忧:将后小心再小心,别把事办砸,得罪了贵人。皇帝的儿子一生气,脑袋都不保。
阿叶大生佩服,又感欣喜:萁娘好生能干,再不输男儿郎的。
阿豆张着嘴:自家好似发了财,比里正江富户家还要有钱,自己岂不是成了富家小娘子?珠花、长命缕尽可戴身上,方有富贵人家的体面。
小四娘还睡着呢。
阿萁心虚:怕吓着家人,连皇帝都掺了一脚之事,她没有往外说。从地上那一堆杂礼中翻出一个破布包袱,里头一个掉漆锈锁的破盒子,打开来,里头一叠整齐的钱引外加两块银铤。
陈氏惊得面都白了,先才她理杂物时,这破布包袱就在地上,入手发沉,又不知是什么事物,随手就搁在一边,转身时,一个不妨,还踢了一脚,捂着胸口道:“夫郎和萁娘好生大胆,这……这……怎随意扔在地上。”
施进一味憨笑,道:“这不……虽说船上有打手护船的,不过,总要小心些,万一遇到水匪,就藏了一下,还是萁娘的主意呢。”
阿萁笑道:“我想着大都人家,金银珠宝定小心藏着守着,我不如反其道而行,跟吃食杂物放一块,由它摔摔打打的,就算遇上贼,他们定奔着财物去,哪里会看这些不值钱的土仪?”
施老娘也是受惊非小,睨着阿萁:自家孙女儿真是天生的贼胆。说得倒轻松,几千两,在桃溪买屋买人,大可做个清闲的富家翁了。
阿萁又从一袋干果里扒拉出一个匣子,道:“那五千是线香里头预提的份子钱,这匣子里是季侯给的,里头有几样头面,还有身契。”那几样头面素雅精巧,是季侯生母所留遗物。季侯与她道:我阿姨生前诸多首饰,都由我阿娘做主随葬了,只留了几样做念想。只是我是男子,不好随身佩戴,纵留着也收在箱笼之中不见天日,难得巧样,怎忍它们长辞青丝鬓边。阿萁拿着一根彩云追月流苏钗,道,“阿姊,三妹,阿娘,这几样容我小气一番,自留下不分与你们了。”
阿叶歪了歪头,不解道:“二妹遮莫说起糊话来,这本是贵人赠与你的,哪好转赠的?”
阿豆看这几样精巧,有些眼馋,想想阿萁特给她买了长命缕,自己也不能不识好歹,一扬下巴,道:“阿姊自留着,我不生气的。”
陈氏更不在意这些,只叮嘱阿萁收好,等及笄后插戴。
施老娘哼一声,将钗簪收好:“嬢嬢替你收着,别糟蹋了。”又问身契的事。
阿萁答道:“季侯道我要办香坊,无有人手不能行事,他送了我八个健仆,都有好身手,俱是忠心可靠。我怕太扎眼,再来家中没有落脚地,还有六人安置在沈家。”
陈氏在旁有如听说书看傀儡戏,一字一句都是从女儿嘴里说出来,听到她耳里却好似听别家事。施进一行之后,只感女儿有本领,自己嘴笨人憨,还是交由女儿做主方好。还是施老娘经得事,问道:“萁娘,你打算怎么办这个香坊?”
阿萁将装钱引的匣子往自己这边勾了勾,先拿出三张百两的钱引,施老娘一张,陈氏一张,施进一张,笑道:“这是孝敬爹娘和嬢嬢的,余的嬢嬢和爹娘勿怪,就……我来调派?”
陈氏差点冲口而出:你才多大,几千的银两由你做主?好悬才收住嘴。
施老娘板着脸:“这是你一手挣的,你有本事,由你调派也不打紧,只是,你只别嘴一张,总要说个三四五六来。”
阿萁道:“先行买地砌屋,不然没个地方如何盘桓?原本我与沈家主商议,沈家主让我在桃溪买个大宅,雇人出行都两两简便,不过,我转而一想不如办在村中,村后靠山有大片空地,地高不肥又咸碱,种不得地,刚好买下砌个大屋,分了前后两进,后一进住人,前一进做香坊。线香不是什么粗重活计,妇孺老人皆可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