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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人家绕 申丑 970 字 7个月前

商船船客受了一场惊,曹英与沈拓少不得要出来安抚,曹英借着火光的,看到不知何时倚坐在那江石,这个少年郎真是个有趣的人,他如一只下山虎,饥饿、凶残、狡猾,明明不过农家子,却生就一颗蠢蠢欲动,不甘平凡的心。

“少年人真个振翅要飞啊。”曹英不由感叹,“也不知爹娘怎养的这性子。”

沈拓回头,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道:“你不知他身世坎坷,他是过继子,他爹原是个街头闲汉,后跟着我们船队跑过船,却是个惫懒的,不过混赖度日,后来不知怎得收了性子,又娶妻生子,倒扛起生计重担。”

曹英一拍腿,吃惊道:“莫不是天生就的野性?”

沈拓笑着摇了摇头:“我看他生性很有些偏激,好在爱憎分明,望他以后莫走歪了道。”

曹英大笑:“你如今为夫为父,端稳了脚,倒说起这番话,少时也不过与他一路的脾性,不知多少人怕你吃牢饭。”

沈拓搭着曹英的肩跟着大笑出声:“不过年少轻狂。”

曹英道:“再过几年,你我也不过退时潮。”

沈拓与曹英有心留意江石的动静,果然,天明船一靠岸,江石便揣着受伤的肩去了岸上。他生得高瘦,全身又泛着血腥味,眉目一敛,走在人群里自有一股狠戾之气,码头一干宵小,最擅察言观色,闻得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血气,不敢招惹,抱撼离去。

江石在码头转了一圈,大为失望,这栖州果然不是善地,码头人多,挤挤挨挨看似热闹非凡,正经做买卖的却没几个,倒是乞儿扎堆,不似外头,行乞的大都为老小病弱,栖州这边年岁正当手脚俱全,也在那行乞,反是瘦弱愁苦的女了提着水,挎着篮,兜卖些香饮、鲜果、鲜花。

再多的便是行骗的,道士、和尚、算命的、摆卦的、改命的、捉邪气的,卖丸药的,充大仙的,皆是坑蒙拐骗,想掏人荷囊中的仨瓜俩枣的。

江石皱眉,正要往城中走走,衣角一紧,一对母妇啪地跪倒在了他的身后。

第95章 郎心如铁

这母女衣衫褴褛,黄黄瘦瘦的脸,细看眉目倒也有几分清秀。

江石低头看着瘦弱小女娘扯着自己衣摆的手,这双细瘦的手牢牢扯着他的衣角,颤颤发抖,许是他的目光满是不耐与不悦,小女娘瑟缩一记,无助地松开了手。

她身旁黄瘦的妇人一把摁下她的头,自己也趴下去,凄凄惶惶道:“小郎君发发善心,买了我们母女,六吊钱……不,不,五吊钱就够,求求小郎君好心,与我们母女一条生路,为奴为婢,做牛估做马都可使得,万……万事都可。”

江石将头上的斗笠往下压了压,道:“我不过是过路客,没有买奴买婢的念头。”

黄瘦妇人更加惶急了,以头抢地泣道:“小郎君发发善心,发发慈悲,救我母女这一趟。家中没有米粮,夫郎凶悍打骂都是家常便饭。可怜我的小娘子,没被打死,也要落到肮脏的去处。”

江石冷声道:“你另寻一个主顾,我也不过贫家子,节衣缩身无多余的银钱傍身。”

黄瘦妇人大哭,道:“我看小郎君形容,听小郎君的口音,定是随船来的异乡客,外头再不好,又哪里比得栖州这地界。我实是无法,小郎君怜我母女可怜,无有生路。”

江石仍旧不为所动,道:“我非佛非神非官,救不得世,帮不得人,你另求他人去罢。”

谁知这对母女好似赖上她,黄瘦的妇人听了她的话,在那哭天抢地,泪如雨下,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实在可怜。码头本就人多,又多好事之徒,皆有起哄架火,盼着生乱好浑水摸索鱼的宵小,片刻之间,哗啦一群人就将江石与母女围在了当中。

江石不由心生戒备,将手移到腰迹,沈拓他们有门道,持械在身官府中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他便将剔骨刀携在身边。

黄瘦妇人哭得有如天塌地隐,一边干瘦的小女孩咬着唇,冲着江石跪下哭诉,她瘦弱枯黄,如同地里一株少水少肥的青菘,唧黄的叶子,奄奄一息地生在田梗边,隔日就会离土枯干。围观旁众有心软的,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小女娘生得瘦小,头大脚轻,两只清灵灵的眼睛,看着只有六七岁,说话却是口齿清晰、分分明明,她哭道:“郎君,救人一命胜造七极浮屠,我和娘亲也有手脚,脏活累活都可干的,我们也不图银钱,只图一个半饱,能混活着便好。我家阿爹吃酒赌钱,家中能卖的能抵的都已卖尽了,连着屋子也换了钱,现下遮头的地都不得,只好和死人一道睡在义庄里。我原有好几个阿姊,有叫阿爹卖给青楼的,也有叫阿爹抵给债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