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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人家绕 申丑 951 字 7个月前

二子皆与读书无缘,陈父又寄厚望于女婿身上,为大女寻了一个落魄的书香人家,书香盈满室,柴扉清贫家,粗茶淡饭了了裹腹,身上破袖兜不住二两清风。好在,陈家教女针指一事必不落下,陈大娘子仗着一手好针线与翁姑一道供养着夫婿读书度日。

轮到二女出嫁,黄氏看着大女日日十指压针线,辛苦得发早白眼早花,说什么也不愿再任由陈父作主二女的终身大事。

黄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担心太过,嫁二女反其道而行,许的二女婿是个在交引铺中兑算银钱的,铜钱金银过手无数,金的兑成银,银的兑成钱,沾染得一身铜臭。

二女婿天天摸索金银,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一锭银一眼看穿成色,手一掂,立断该银几两几钱,再有染得一样毛病,就好看人身上金银器饰,估量着其价几何。

陈父为此深恶二女婿,嫌他满手铜锈,只恨不能在铜钱眼中扎窝。

待到嫁三女,黄氏痛定思痛,择了又拣拣了又挑,挑到施进身上,勉强还算合心,只嫌寡母当家,她还在犹豫思量,陈父先一步将事定下,耕读耕读,好歹也占了个耕,施进好歹念过半载书,斗大字也识得几筐,看着又憨厚,不似二女婿那般奸滑。

黄氏无法,硬着头皮认下了这桩婚事,夜里暗暗担忧三女嫁后因性子柔软受婆母欺压,不过,这些年过下来,三女婚事虽定得糊里糊涂的,日子竟算得舒心,

陈家二子三女既已团园,又过得几年子孙接二连三落地,陈父心境平顺,他本就是个不操心生计的,成日捧卷看书,颇为风雅。

一年秋收,黄氏领了子媳都去田间劳作,家中谷场铺晒着新收的谷子,一再交待陈父看场,别让满地乱跑的鸡鸭糟贱了新粮,又叮嘱他度量着日头,用耙子把谷子翻晒几遍。

陈父满口应下,捧书一卷,沏茶一壶,搬了竹椅寻了一处阴凉,坐那边吃茶边看书边守谷。这一看便入了迷,黄氏不大放心,借着回家灌凉茶,去谷场看个究竟,这一看真是火冒三丈。

谷场上一雄鸡携鸡妻鸡妾鸡儿,成群结队地在谷场上“咕咕”叫着啄食新谷子,时不时地还屙泡屎下来。

黄氏气得抹泪,与陈父道:“不过叫你看谷赶鸡,些些小事都不愿支把手,我忙累得如头老牛难道是活该的?”

陈父回过神,脸上也有几分赧意,赔罪道:“你我夫妻切勿说这气话,是为夫之过,为夫自省。”话头一转,看谷场上欢快的鸡群用爪子扒拉着谷子,道,“啊呀!这可不是请了好一群的翻谷工?许它们得些吃食也是应当的。”

黄氏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一耙子赶走鸡,板着脸回田间收粮。

谷场还有其他人家晒谷,看后大感好笑,归家后学与家小说趣,道:陈老丈自家不看谷子,倒遣了一群鸡去翻谷子。

几日间,传得全村男女老少无一不知,一时引为笑谈。

陈家上下大为羞愤,黄氏还与人吵了几嘴,陈父却半点不曾萦绕心间,将长须一抚,道:“清风可识字,许鸡能看谷。村中愚夫愚妇,有甚好计较,他们不识只字,不念文章,只好得趣顽笑野谈。”

村人知后又取笑:陈家老秀才不愧是读书人。

陈家诸多奇葩事,在上河村众人皆知,善者笑,恶者讥,陈家自家人却是耻于口齿,哪会在家中提及啊。陈氏与施进一年间也难得来岳家,双双都是第一次听闻此事,也是这个茶寮店家婆存心逗乐,别家娇客上门,有几人不知趣面当面地说些酸言戏语?

阿萁听店家婆话中取笑,心里道:她仗着年老拿话讥笑,量我阿爹阿娘不会驳斥她。那我便仗着年小无知,直话问她,看她看怎么答我。面上装作不解,笑着追问:“阿婆,什么叫酸丁?”

店家婆一愣,拿抹布揩着桌案,觑眼施进,度他生得高大,面相不善,不敢再直白明说,笑道:“小娘子,说笑的话呢!浑不用过耳。”她村中开店,也怕生事,一时图了个嘴上痛快,怕将起来,去锅中又舀了两碗热面汤卖好,“出嫁女归家是客,坐船挂了一身水寒风,各人吃口热汤暖暖肚肠。”

陈氏与施进谢过,倒不好再作计较。施进看天早,索性在茶寮中再盘桓些时候,将那晚汤饼让陈氏吃了,自己拿了鸡子分给阿萁,阿豆生得灵敏狗鼻,睡梦中嗅得米香,揉揉两眼打个哈欠醒了过来。

阿萁捂嘴笑:“真是天生就会赶巧。”伸手把阿豆扶出箩筐坐下,又问,“脖子可有睡歪?”

阿豆左右歪了歪细脖,笑呵呵请功:“二姊,我脖子好着呢。”